……
陶元明终究还是没有与宁蔡成结伴而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只想和小鲤一同走完这趟去京之路，至于其他的事，他都不想关心。
“公子，你……”
待目送陶元明二人渐行渐远，方才那个刚吃了瘪的书童也终于是忍不住，再次看向了自家公子，结果迎面便对上了宁蔡成的摸头杀。
“谭余，你是不是还不理解我为何对他如此恭敬？”宁蔡成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书童，结果还不待其回应，却见其又是转过身去自顾自地说道。
“你感觉陶老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陶老先生？”书童谭余只感觉有些云里雾里。
“不错，早就听闻世间有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您的意思是说方才那个人就是五柳先生？”听到宁蔡成的话，谭余顿时面露惊奇。
作为伴读书童，像五柳先生这样世间少见的奇人大名，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先前那个邋里邋遢的老秀才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五柳先生？
“不对……”惊讶了一会之后，谭余却是再次皱了皱眉，看向宁蔡成，
“五柳先生是五柳先生，这关陶老先生什么事！”
“这就跟当年神武国内乱，伪军要抓周迅的时候，却把鲁树人给弄混了一样，公子莫要愚弄鄙人了。”
“……”
“五柳先生就是桃花郡太守，陶公陶元明是也！”宁蔡成强忍着没有破防解释着。
“什么？你说的是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个桃花郡太守陶元明，和那向来淡泊名利的五柳先生是同一个人？”
谭余听此一言，如遭雷击。
“不错，我父亲曾和我谈过此事，你不知道很正常。”
“至于那位老先生，我观之其虽看似狼狈，但身上的气度却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尤其是其居然能做出《饮酒》这篇名篇，而且此地距离桃花郡也不过数十里之途，大概率就是他，所以我才上前试图与其交涉，只是可惜了……”
说到这里，宁蔡成看向谭余的目光当中也是多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时也，命也。只能说运气不好吧……”
“继续上路吧……”
摇了摇头，宁蔡成便不再纠结。
虽然攀不上陶元明的大腿，但事实上自己此行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自从那晚之后，脑海中每每想起那道翩翩的倩影，宁蔡成便是感觉有些情不自禁。
通俗来说就是……
他立了！
……
另一边的路上，只见一个打扮得灰头土脸的老秀才一手拄着拐杖，一面开心地与肩头的一条小鱼交谈着。
而且言辞间那是有说有笑，若是让外人看了，指定认为此人脑子有猫饼……
二者自然是陶元明与李煜二人。
“阿巴阿巴（休息一会吧）。”李煜张了张嘴，如此说着。
下一刻便见陶元明竟是径直走进庭院中，于石墩上坐了下来。
但是此刻若是有有心人在此，却是能注意到，正当陶元明一边坐着的同时，另一边的嘴里却同样在嘟囔着什么。
离近一瞧，竟同样是“阿巴阿巴”！
这是鱼语！
而二者此刻正是在用着鱼语进行着无障碍沟通！
陶元明第一次使用鱼语大抵是二十年前了，或许是因为几十年朝夕相处所产生的羁绊的缘故，陶元渐渐明明悟出了鱼语。
当然，同样也不排除这是因为陶元明某天背着李煜偷偷前往宠物园进修外语的缘故。
总之，当面对陶元明的时候，他终于不用使用输入法了！
……
“小鲤呀，你可知我为何不愿和那主仆二人一同结伴而行？”
就在这时，陶元明却是突然笑呵呵地看向肩头上躺板板的李煜。
“不是，咱俩个大老爷们你突然整这死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你要是接下来说出是为了过好咱俩的二人世界这种哔话，信不信老子当场翻脸，糊你一嘴的？”
肩头上，李煜却是翻了翻白眼，似满不在乎道。
“哈哈哈，就你小子喜欢抖机灵……”
对于李煜的性格，这么多年以来，陶元明也是早已将其摸透，于是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丝毫生气，随后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虽然你感觉肉麻，但我就是喜欢说，没错，我不愿意和他们同行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让他们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当然，也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那个叫宁蔡成的少年，他的性子可能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和他那位书童之间的关系不能擅自揣摩……”
“书童？”李煜愣了一下，脑海中开始回忆起那个书童谭余的特征，最后目光再次落在陶元明身上，没有说话。
“没错，就是书童。”
“谭余者，痰盂也。”
“古亦有美人盂之称。”
“而今，一个伴读的书童却被唤作谭余，其心可知也。”只见陶元明摇了摇头，如此说道。
事实上，作为一个读书人，自不应该于身后议论他人。
但正因为自幼受圣贤书的熏陶，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情况，故而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至于李煜，事实上在听到谭余二字时，他的心中也是隐隐清楚了缘由。
这种事情哪怕是发在现代都是比较骇人听闻的，更何况是这个诗书传世，文人横行的时代。
对于这种行为，他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尊重，但不理解。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享受着这几十年来难得的宁静。
渐渐地，陶元明也是有些乏了，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破旧的毯子简单地盖在身上，便算是入了梦。
至于李煜，则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陶元明身边的一个破旧水壶之中，透过壶口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万里无云的明朗月光。
直到一道似有若无的微风拂过，李煜那百年难得一变的死鱼眼，这才是突然转了转，似乎来了一丝精神。
“我本来是不想管这档子事的……”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这个祸端引到了老伙计的身上来……”
说着，只见李煜双眸一凝，杀机毕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