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眯着眼睛看了此人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下官,都察院杜泽。”
“可有凭据?”
杜泽道:“风闻奏事乃是御史言官之责。”
朱元璋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地环视一圈:“众爱卿如何看?”
李善长站在文臣班子第二的位置,默然不语,只是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
“启禀陛下,臣附议!陆渊专权僭越,必须严惩!”
“启禀陛下,臣附议!陆渊党同伐异,必须严惩!”
“启禀陛下,臣附议!陆渊结党营私,宣传邪说!此乃社稷大患!”
不过片刻,就有二十多人站了出来。
朱元璋的眉间越发冷峻:“尔等可有证据?”
站出来的,许多并非言官,那可没有风闻奏事的特权。
“启禀陛下,弹劾陆渊的奏章已经堆满了吏部,可见此獠在福建已经闹得天怒人怨!”
“陛下,此贼狼子野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朱元璋冷笑一声:“带人上来!”
很快,蒋瓛亲自押着两个犯人进了奉天殿,众人伸长脖子往后看去,便看到那三人穿着囚服,披头散发,但那不是福建右布政使薛大方、福建都指挥使丁威、福建按察使冯博,又能是谁!
福建三司主官是被陆渊押着进京的,直接就交给了锦衣卫。
薛大方、丁威、冯博三人被带到奉天殿,根本不敢看朱元璋,扑通就跪下了。
刚才出来弹劾陆渊的官员立即躁动起来,这其中不乏有人收了三人的钱财,或是与他们有关系。
此时立即站了出来。
“薛大人,何至于此,可是此獠滥用职权,诬陷你等!”
“对啊,丁大人,陛下在此,他也不敢放肆!”
“快快说出陆贼的罪状,我等定要还福建百姓一个公道!”
冯博浑身一颤:“陛下,微臣有罪!”
那些官员惊诧的目光顿时投到了他身上。
冯博在那几乎要把他吞了的目光下,十分不适。
但他的罪证已经完全被陆渊掌握了,继续顽抗,只会死的更加难看。
所有,他直接选择认罪。
朱元璋道:“传陶垕仲。”
薛大方、丁威两人原本还想着或许有一线生机,但随着那些消瘦的人影被带上来,他们彻底绝望。
陶垕仲同样穿着囚服,他之前被薛大方等人陷害,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狱里面。
他等的就是今天,他要为自己自证清白!
陶垕仲站得笔直:“启禀陛下,微臣举报福建右布政使薛大方、福建都指挥使丁威、福建按察使冯博三人,罪证二十一条!”
薛大方浑身一颤,差点跪不稳。
他干得坏事太多,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说!”朱元璋浑厚的声音传来。
陶垕仲躬身一礼,当即说了起来:“洪武十五年,七月三日,薛大方收受当地豪族黄家白银一万五千两,美貌女子二人。”
“黄家如此拉拢,便是为了一桩命案。”
“黄家嫡子酒后杀人,为了平息此事便找上了薛大方。”
“薛大方亲自出面,不但判了那死者乃是意外身亡,甚至还因为死者家属上诉,而反告死者家属诬告,令其家破人亡!”
“洪武十五年,九月........”
陶垕仲连说了十多条罪证,皆是十分详细,包括他们接触的人,以及钱财数量,皆事无巨细。
薛大方脸色惨白,直接瘫在地上。
而其他两人也没有逃过,罪证被陶垕仲一一点出。
朱元璋看了三人一眼:“你可有证据?”
陶垕仲道:“下官发现他们罪行之后,便亲自暗中调查,就是为了揪出这些害群之马!”
“下官将这些事情记录成册,被召回京城之前,已经交给了陆巡抚。”
蒋瓛立即道:“此罪证在微臣手中,微臣已经查证过了,并无诬告。”
立即有太监接过册子,而后恭敬递到了朱元璋手中。
老朱只是翻看两眼,便已经面沉如水,一把将册子摔在地上。
“简直混账!将三人押入昭狱,严加审问,不可放过一点罪行!”
冯博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自己还要进昭狱受酷刑!
“陛下,我都已经招了,求陛下饶命啊!”
“求陛下饶命!”
三人是被锦衣卫叉出去的,依然可以听到他们的求饶和惨叫。
这下,刚才站出来的官员就十分尴尬了。
他们心中已经将三人骂了个遍!
你们三个简直就是废物啊,丢了封疆大吏的脸!
在地上三年时间,竟然一下子被一个毛头小子弄倒了!
还连累他们!
一群人连忙跪下请罪:“微臣实在不知,被这三个奸逆所蒙蔽,请陛下责罚!”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他们:“好一个被蒙蔽!”
“你们不明真相,便诬告朝廷重臣,该当何罪啊!”
朱元璋喝道。
这些人如同瞬间坠入冰窖,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全部停职,待锦衣卫清查之后,没有此三个罪臣同党,再做决定!”
一个官员站出来:“陛下,这些大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此未免处罚过重了!”
朱元璋哼了一声:“此人也停职待查!”
众多臣子一片缄默,无人敢劝说皇帝。
此时,却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孔讷傲然而立,尽显圣人后裔风范。
便听孔讷说道:“臣在曲阜便听闻京城有妖孽传播歪门邪说,蛊惑君王,败坏儒家纲常,今日一见,果然这朝廷满是妖氛!”
“以至于天现异象,此乃是上天的征兆!”
“请陛下扫荡妖氛,辨明邪正,方为圣君啊!”
好一副为民请命的君子形象,刚才还露出颓废的诸多大臣,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顿时振奋起来。
他们看着孔讷,就像是看着指路明灯。
果然不愧是圣人之后!
陆渊淡淡道:“衍圣公可曾读过在下著作?”
孔讷摇摇头:“不曾!”
“我乃是圣人后裔,岂能让你这种歪门邪说,污了眼睛!”
陆渊简直被气笑了:“衍圣公既然没有读过我的著作,那如何肯定我所著的是歪门邪说,又如何败坏儒家纲常了?”
“你!”孔讷顿时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你打压国子监,那便是打压儒学,这不就是违背儒家纲常!”
陆渊淡淡笑道:“我打击的是假道学,对于孔圣人那是十分尊敬的!”
孔讷被气笑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难怪能够蛊惑君王!”
“不若我便与你辩上一场!”
陆渊道:“好,那便十日之后,玄武湖上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