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旸听闻再次提起自己的生前，琥珀色的眼瞳看向林巫，再次郑重声明道：“我既然成了此方神明，便不再过问往昔，请巫觋慎言。”
林巫稍稍福身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云旸毫不在意掸衣袖，“无妨，再说已经过了六十余年，我早记不清生前事了。尔等可还有要询问之事？”
严间眉尾微微挑起，拉住正要说话的朱冠，对着云旸笑问：“云旸前辈，您知道去年进入云旸谷失踪的人吗？他们里面有几位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番邦人？”云旸握紧手中枪械，“每年都会进谷无数番邦人，你们具体指的是谁？”
严间掏出收起来的芬太尼玻璃瓶，和包裹起来红绿小药丸。
“前辈见过这些吗？”
云旸点头，“见过，吸食这些东西后，人会陷入癫狂状态，云旸谷还有多出处藏匿这些物品的地址。云旸观三位气息清正，谷内几处藏匿位置可以放心交予诸位。”
泛黄的纸张落入林巫手中，上面铅笔潦草描绘出云旸谷地形，五角星处便是毒pin藏匿位置。
“三位若还有事情，林小友尽管问，我云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人送走土地神。
林巫收起香烛，坐到严间二人对面，手指放在唇上轻轻摇头。
三人默契沉默低头，专心吃起没吃完的军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九支队伍已经恢复信号，除了五队一人轻微受伤，其余均安全。
林巫放空的双目缓缓聚焦，长舒口气道：“严哥，可以说了，莫称呼祂名字。”刚才云旸离开，三人却依旧在祂的监视之内，有些话不能直说。
严间拿出云旸给出的地图放到中间，没有着急看地图，而是向朱冠问：“我记得你家里都是军队里面的，你爷爷平时怎么称呼人？”
朱冠眼睛仔细回忆片刻，“不管男女都是某某同志。”
“对，”严间严肃道：“那东西说是死于六十年前，那应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左右。观其衣着面相，死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他的用语习惯，不像是那个年代的。”
朱冠压低声音跟着分析道：“他的握枪方式，不像是部队里出来的。而且，他一些习惯性小动作，也对不上时代。”
林巫仔细回忆起云旸的一举一动，掸衣袖分明是习惯广袖长袍之人的动作，番邦人也不符合近代的用语习惯。
“他身上愿力很弱。”林巫回忆道：“我在请神时候，感受到这方土地的气息很弱。冠哥、严哥，你们听说过伪神吗？”
伪神？神还能被伪装。
两人不明所以摇摇头。
林巫压低声音道：“相传数百年前，宁朝曾出现过伪神。利用阵法咒印逆转阴阳，让百花反季节盛开。那是伪装花神，而这个则是伪装土地。”
严间倒吸口凉气，秘史之外的书上只讲，数百年前宁朝百花盛开，被世人视作祥瑞，看来是另有隐情。
“小五，伪神可破吗？”
林巫沉思片刻，从记忆深处翻出知识点。
“伪神成因繁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宁朝伪花神是让咒印爆发，被下咒者假死度过，再往前数，有弑神者，诛杀的正是伪神。”
严间揉揉眼角，斟酌道：“朱冠，要不此次清剿行动暂时中止，先退出去？”
朱冠犹豫，“错过夏至阳气最盛时令，今年蜀省西部怕是不太好过。”
云旸谷位于蜀省西部，地貌复杂多变，山峰峡谷，冰川草原。贸然深入无人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危险谁先到来。
若是恶鬼修炼到脱离云旸谷，到时候清剿难度更加艰难。
因此，云旸谷的恶鬼清剿行动势在必行。
“那就加快清剿速度！”严间向各队发出指令。
原本五天的清剿行动，缩短到三日，还剩下两天。
林巫背着包，跟在严间身后。
时间紧迫，三人摸黑行动，改装后夜视眼镜不仅看周围环境，隐藏在周围的鬼灵也无处遁逃。
堪比低配版的灵眸。
滴滴滴！
严间蹲下查看周遭环境，林巫和朱冠则抱枪警戒。
“西行三公里，抵达第一个恶鬼聚集点，目测有六只厉鬼。”
夜风在林间呼啸刮过，正好掩盖了三人行动的细微声响。
朱冠趴在草丛里架起枪，小声和林巫拉起家常，“小五，前面六只鬼待会儿，你二我四。处理完这批，找个地赶紧休息下，你家小娘子一天都在玩偶里面，别憋出问题了。”
林巫顺势将玩偶垫在身下，纠正道：“我家这个不是小娘子，你这么说他会怄气。”
“哟，小五还是喜欢这种有点脾气的？等会儿再说，准备。”严间在林巫另一边趴下，向两人做个手势，报起数据。
“六只恶鬼，一号神智已脱离浑噩，优先狙击。预计十分钟后云开月出，一号移动至月光下开始狙击，五秒内完成所有狙击。”
五百米开外的恶鬼漫无目的飘荡，被命名为一号的那只鬼，身着深灰色登山服，时不时朝密林深处发出一声鬼嚎，似是在吸引其他飘荡的鬼魂。
“这鬼……”朱冠倒吸口凉气，“怕是已经杀过人了。”
林巫同样严阵以待，点头道：“身上邪气过重，祂不止杀人，其他的五只鬼应该是他的备用粮，迟早被吞噬。”
天上云朵移开，月光透过密林斑驳洒下。
一号熟练飘移到石头上，沐浴月光修炼。
嘭！
子弹划破夜空，射入恶鬼身体，压缩的灵气骤然炸开，子弹上刻画的符咒金光微闪，驱散阴气。
恶鬼来不及挣扎，瞬间被撕成碎片，化作森寒鬼气消散天地间。
随着恶鬼消散，约束消失。剩下五只恶鬼循着本能四散逃开。
又是五声枪响。
藏身在草丛的三人拍拍衣裳站起来。
“小五，进步不赖嘛，才多久，五秒内击毙两只，有前途！”朱冠大咧咧拍拍林巫后背，“回去有没兴趣来部队？”
林巫压住心里的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指导的情况下狙下两只鬼。
三人围着篝火处理身上蚊虫叮咬。
“小五，你先休息，到你守夜再叫你。”严间记录下三人状态，拿起枪坐朝向坐下。
一整天的疲惫，林巫闭上眼疲惫瞬间涌上来。
……
林巫……
林巫……
林巫……
陌生的声音不断呼唤。
林巫真开眼，下意识摸摸怀里，没有毛茸茸的兔子，契约另一头也静悄悄，没有异动。
这里是梦，或者说是意识抵达另一处时空。
“出来吧，有话直说。”林巫站起身喊道。
不远处一名身着军装的男子出现，“小同志，谢谢您同意我的邀请。”
林巫周身灵气缓缓聚集，警惕看着来人，“云旸？不、你不是白天那个云旸。你是云旸谷土地？”
“云旸”行走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威武肃穆，林巫不由站直身子。
“小同志，我原名云阳，六十年前清剿毒贩亡于此处。”云阳朝林巫道，“我快撑不了多久，长话短说。”
林巫抬手贴上云阳肩膀，精纯的灵气输入，云阳魂体凝实几分。
“今天我感受到你的召唤，但是受龙骨所困，无法脱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请你来。”
“龙骨？！”林巫不由惊呼，这东西别说现在了，就算是数千年前，灵气充沛时候，都是极少见的东西。
云阳咬牙，愤愤道：“那龙骨没有林同志想的那么好，是条恶龙，造成云旸谷阴气不散的元凶。我被困在此处整整六十余年，就和祂斗了六十余年。”
“祂妄想吞噬我，化作真正的土地神。林同志，这是我多年来探查到恶龙龙骨埋藏之处。带出去，交给西南军区刘司令，刘乾安，他懂我的意思。”
林巫接住褪色红布，上面不是地图，而是密密麻麻的满篇数字，密语。
“云阳同志，您说的刘司令还在吗？”
云阳没有回答，笑着冲着林巫挥挥手，“林同志，你们快些退出云旸谷，保重。”
“喂！等下！”
林巫伸手去抓，手指穿过云旸身体，下一瞬眩晕感袭来。
再次睁眼，林巫靠坐在木桩上，手中多了快陈旧的褪色红布。
刚才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小五，有没感觉不适？”严间伸手探探林巫额头，“刚才怎么叫你都不醒，还以为出事了。咦？这是什么？”
林巫喘匀气息，“刚才遇到真的土地神了，身上有神源的那个。严哥，你知道刘乾安司令吗？”
“刘司令，知道。九十几了，精神头还挺好的。问他做什么？”
林巫打开手帕，“那个土地让我将这东西带出去，给刘司令。”
严间借手电筒光线仔细辨认片刻，“这是六十多年前的密语，我看不懂，先收好。赶紧休整一下，快天亮了。”
天亮前的黎明最为黑暗。
林巫抱着兔子闭眼小憩，兔子耳朵没有像往常那般缠上林巫手腕。
顺着契约呼唤两声，依旧没有动静，林巫猛然睁开眼，掏出灵位牌。
漆黑的灵位牌，没有往日的灵动，死气沉沉。
姬弦灵魂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