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衣疾纵马,料峭春寒引暖阳。
煦风徐徐青山翠,山雀鸣鸣天穹苍。
李小七离开鹊玢镇之后一路跑了两三天,中途除了踏云马需要休息之外,没有过多停留。
关于血狱通天阵的事情李小七先是传讯给贾柯,之后又在一个小镇写了一封信通过驿管送到烽火城,将事情详细叙述一番。
烽火城。
贾柯收到李小七的传讯和信之后已经跟山水监察司和白帝剑宗商量好关于血狱通天阵的归属问题。
血狱通天阵交由山水监察司封禁,如果山水监察司有人监守自盗,烽火城和白帝剑宗乃至整个皇朝内任何门派都可以不问缘由,直接击杀。
其实不用李小七和竹笙传讯,以烽火城和白帝剑宗两家的情报机构,发生这种事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得知。
贾柯,任重,卢嘉儿三人虽然远在烽火城,但是李小七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会传到三人的耳朵里,最起码在淮南道是如此。
三人都给李小七寄了一封书信,让驿馆的人直接送去剑南道,等到李小七下了远行渡船自然会收到。
此时的李小七在一处山间寺庙内歇脚。
寺庙极小,除了一个年逾古稀的住持,就只有三个徒弟负责寺庙事务。
寺名苦渡,听寺庙师父说取自苦海无涯,唯有自渡。
这处寺庙地处偏僻,来往香客极少,平日里也就只有过年过节,附近的村民才会来庙里祈福。
平日里师徒四人基本上就靠着一个菜园,几亩薄田度日。
住持和尚名曰了空,牙齿只剩下四五颗,却喜欢吃那硬若石块的干饼。
四个弟子分别名为:慧心,慧明,慧净。
李小七到这苦渡寺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踏云马也跑了一上午该歇息歇息,入了寺门,最年轻的弟子慧净牵去牛棚处吃着干草。
大弟子慧心则是带着李小七去见自己的师父了空。
“大师,在下路过贵宝刹,多有叨扰。”李小七作揖恭敬道。
老和尚躺在一张摇椅上,松弛的皮肤盖住眼睛,雪白的眉毛垂到下巴跟胡子差不多长,张嘴含糊不清道:“少侠不必多礼,老衲体弱,不能起身相迎,还请恕罪。”
李小七自然不敢让这老和尚起身迎接自己,小时候娘告诉自己:遇到这么大年纪的人自己要是没礼数,会遭雷劈的。
“大师休息就好,慧心师父接待饿很好。”
“嗯。”
老和尚实在是太老了,嗯了一声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慧心引着李小七出了房间道:“少侠见谅,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多。”
“慧心师父言重了。”
“少侠随我来,寺里有些清粥小菜,还请用完再继续上路。”
“多谢慧心师父。”
之后李小七跟着慧心和尚一起去吃了一顿简单的斋饭。
一碗金黄的小米粥,再加上地瓜,几个清炒的时蔬,笸箩里放着些窝窝头。
虽然菜很简单,但是李小七吃的很香,大鱼大肉在好吃也比不过这新鲜蔬菜的鲜美。
住持了空吃饭晚,所以都是弟子吃过之后拿着提前盛出来的饭食送过去。
李小七寺庙的大雄宝殿内看着佛像,佛像金漆掉的严重,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底下的泥胎。供奉的瓜果也是地里摘来的新鲜瓜果,桌案收拾的干净但也如同佛像一样掉漆掉的严重。
环顾四周,整个殿内处处都露出贫寒的感觉。
这时,二徒弟慧明拿着抹布走了进来,双手合十对着李小七道:“施主,可信佛?”
“不怕大师笑话,我还是第一次进寺庙呢。”李小七微笑起来,大方承认道。
“无碍,世间人信与不信,佛都在每个人的心头。”
“哦,大师此话何解?”
“佛曰:世人皆有善心,世人皆有佛根。故而佛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小七听完沉吟一会道:“书院先生也说人之初性本善。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也是心善之人?也是佛?”
“世人种善因得善果,种的恶因以后自然会得恶果。”
“大师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的问题还您还没回答我呢。”
“施主,小僧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大师请说。”
“若一人每日积德行善,却做错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和一每日作恶的恶徒,突然醒悟后开始行善积德,哪一个更能为人所接纳。”
李小七突然沉默在原地,慧明和尚则去擦拭大殿去了。
李小七回顾自己这一路,瞿豺是恶,自己跟他有血海深仇。那按照慧明和尚所说,如果瞿豺一改往日,开始积德行善,并帮助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受他恩惠。
那如果自己杀了他岂不是自己成了恶人?
再比如那西杭城一事,太守邓若松前半生清正廉明,可却因自己的贪念做了那些行径,虽然已经伏诛,可是他的错和他的对到底哪一个更重,又要怎么去评判呢。
再如那山寨匪首三人,为恶也做过,后来与周围村子为善,那又该如何评判?
再如那莫添愁,邓冲,陆汾。他们每个人之前可能都会做过善事,也做过恶事,又该如何评判。
那自己呢?自己的手真的干净吗?
到现在为止自己杀得这些人都是该杀之人,可以后呢?
因为自己而产生的连锁反应呢?比如自己移栽柳树的村子,比如墨渎城曹家,以后他们若是因为自己所做之事而死,那自己还能算一个好人吗?
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住持了空带着三个弟子守在李小七的身边,了空老和尚那垂下的眼皮盖住双眼,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没一会李小七清醒过来,慧心和尚连忙轻轻拍了拍了空老和尚。
“几位大师,怎么会都在此地?”李小七看着几人一脸疑惑。
了空老和尚一改中午昏昏欲睡的样子,眼冒精光开口道:“没想到施主有此慧根,要不要入我佛门?”
“大师,此话怎讲?”
“刚才施主入定,这可是我佛门中许多人求而不得的状态啊。”老和尚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颤抖着抓住李小七。
李小七往外面一看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转头对着了空和尚道:“让大师失望了,在下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不能遁入空门。”
李小七也没想到自己陷入一种扪心自问的状态,竟然成了佛门所说的入定。
自己也想明白了,不说别的,瞿豺必须死,自己的仇必须报!就算那瞿豺真的悔改一心向善又如何?
以后万般因果我都一肩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