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华也从外公那里回来了,只是和李玉栋玩不到一块去。
白天除了吃饭,其他的时间基本上不在家,只有晚上才会一家人坐在煤炉旁边,听着李忠相陈桂香讲述深市的趣事,就像去年一样,李玉栋也是这样和李玉华这样的听着。
区别是今年讲的都是真正的趣事,而不是去年的黑色幽默,听得李玉华满眼放光,恨不得自己就身在其中。
偏僻的小山村,没多少新鲜事,腊月28,摏g糍粑。
今年摏糍粑还是在大伯家里,其实年年都在大伯家了,这一房只有这么一个石臼。
这个村就一个姓,是一个大家族,分四个房,李玉栋是宏公房。
今年大伯很后悔,村里也有好几个在捡破烂的,前段几天大家都回来了,现在都在深市买房子了,成了城里人,这让整个村子都在议论纷纷,说好说坏的都有,其实最多的还是羡慕。
特别是大伯,当时李忠相打电话特意叫江林去都没去,听说叫了他家连襟去了,现在也在深市买房了,要是当时江林能够去,现在也是城里人了。
暗暗在心里发誓:明年一定要江林去。
摏糍粑的活不重,妇女们都在聊天,今年陈桂香成了真正的核心,不像去年,大家听着高兴,其实心里是鄙视的,今年是赤裸裸的讨好。
一些话听得李玉栋都脸红,没做几个糍粑就跑了。
“栋哥,栋哥。”李大海找到了在池塘边看捉鱼的李玉栋。
“海宝,没去捉鱼?”这个塘是村里的公塘,只是被人承包了,过年干塘,只要里面的大鱼捉完了,小鱼都会让村里的人捉,谁捉到了就归谁。也会有一些大鱼没有捉干净的,有些人会下去捉鱼。
“没去,没水衣,我爸的水衣太大了,穿不住。”
“我也没去,就在岸边看看也过瘾。”
“栋哥,听说你在深市可威风了,可好玩了。”
“没那个事,都是他们瞎说的,深市一点都不好玩。”李玉栋天天收废品,过称,他们渐渐地都没有将他当做孩子,这不,回来就教育自己的子女,要好好的像李玉栋学习。
孩子中间就传出了李玉栋很威风的传言。
“我听说好多人明年都准备去深市呢?”
这很正常,今年大家都赚了钱,一人在深市买了一套房,村里人谁不羡慕,谁不想去。那些已经买房的已经在准备拖家带口,老婆孩子一起去。
李玉栋没有说话,李大海接着说:“我也想去,跟着你混。”
“你爸去吗?”李大海的爸是一个超级老实人,李江林勾搭的妇女就是李大海他妈,全村人都知道,他也能够没有一丝怨言的忍受下来,实在是让人佩服。
“我妈想让我爸去,但是我爸不肯去。”李大海失望的说道。
“那你不是废话!”
你妈当然是这样想的拉。
李玉栋也不再说了,现在大鱼都抓完了,大伙开始准备下塘捉小鱼,李忠相也在其中。
以前每年都是这样的,过年的时候没钱买鱼,李忠相就在干塘这一天下塘捉小鱼,虽然收获不小,其实很丢面子的一件事。
也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李忠相今年买了几十斤鱼,还是下塘去捉鱼。
平常年大家都会在池塘边看笑话,但是今年很多人都在喊:“相哥,这边这边,有一条大的。”或者“相哥,你后面,你后面。”
生活小事中能够体现出很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是李玉栋重新来过,是体会不到的。
初一拜年的时候家里也是应接不暇,一起在深市收废品的都来了,村里一些想今年出去的也来了,还有一些平常需要李忠相去给他们拜年而他们从来都不会来的村干部也来了。
大年初一,都不会说什么事情,只是从这个态度上,再迟钝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李忠相家起来了。
初二,一家四口去往外公家里拜年,年年如此,李父李母一人挑着一担,有鱼有肉,衣服裤子,还有那什么中华鳖精,这个东西虽然没有什么用,不过用来送礼的,有用没用不重要。
李玉栋带着助听器,这个是特意买给外公的,不能忘记。
来到外公家,大姨父已经到了,大姨父家离外公家只有2里多路,来往都方便,外婆接下李母身上的担子,责怪道:“拿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过年都买了。”
外婆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不是说现在苦,而是在外公去世后,三个儿子都不孝顺,都不愿意管他,经常为了她在谁家里住吵架,最后外婆受不了,80多岁的时候绝食自己饿死,留下的一万多也被三个儿子给瓜分了。
李玉栋那个时候在芸南卖电脑,没有在家,听到这个噩耗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上山了。
当时7个外甥在灵堂上大吵了一顿,但那又能够怎么样呢,三个舅舅照样的活得潇洒。
去年来拜年的时候,李玉栋还没有这么多的感慨,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看到外公外婆那突然老了的面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外公,外婆。”李玉栋强忍着泪水,喊道。
看到快要哭出来的李玉栋,外公,外婆都走了过来,外婆拉着李玉栋的手道:“玉栋,来给外婆看看,有没有瘦了,在深市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都这么黑了。快进屋,外婆买了好多糖,多吃点。”
外公也过来道:“玉栋,你外婆去年就在说,也不知道你在深市过得好不好。”
李玉栋收拾起心情,拿出助听器:“外公,这个是最新款的助听器,我帮你戴上。”
外公虽然不知道助听器是什么,也知道是好东西,任由李玉栋将一个东西塞在耳朵里。
李玉栋打开开关,轻声喊道:“外公,外公,听得见吗?”
外公高兴的道:“听得见了,听得见了,这个东西真好,他们隔那么远说话我都听得见。”
外公受这个耳聋之苦已经很多年了,在这十里八村都有一个外号‘丁聋子’,也不是说他听不见,只是弱听,现在突然能够听得怎么清楚,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拉着这个说话,拉那个说话,家里不够,还带着去村里面,找人显摆。
李玉栋看到外公喜欢,很是欣慰,终于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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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华在外婆家住了一个寒假了,过年的时候才回去,在这边朋友很多,一到外婆家就出去玩了。
小姨父谢新喜来得最晚,同来的还有李玉栋的一个表哥和一个同龄的表妹,表哥谢哲君现在也在读初中,和李玉华一个年级,小时候,李玉华一直住在小姨父家里,二人的关系非常好。谢哲君成绩非常好,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只是后来高中的时候得了甲亢,脾气变得很暴躁,成绩也一落千丈,最终没考上大学。
表妹谢颖玉能说善道,人也长得漂亮,只是和表哥不同的是,成绩很差,读完初中就没读了,后来找了一个混混男朋友,倒是将那个混混管教过来了,后来在浙江做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小姨父是老师,又靠近县城,一直看不起偏僻小山村的李父,不过为人也还可以,还帮着带小孩,李玉华就在他家住了好几年,也没有过多的话语表现,只是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
比如说从来不到李父家里拜年,比如说经常会灌李父的酒,李父酒量不大,再加上心里苦,所以很容易喝醉,越是这样,就越喜欢灌。
今年谢新喜敏锐的感觉到了宁顺清对李父的态度,真要说起来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普通的亲戚一样,怎么就感觉不一样。
李玉栋对这两兄妹还是有好感的,虽然一个后来脾气暴躁,一个远在他乡,没什么交际,但是对外公外婆都非常的好,每年都会来看望,都会给钱,给东西。
“军哥,颖妹。”李玉栋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栋陀。”谢哲君回应的喊了一声,就去走开找人玩去了。
“栋哥”谢颖玉和李玉栋年龄相近,关系也要好一些:“听说你没读书去深市了?那边好玩吗?”
“一般般,也就那个样,还是在家里读书好一些。”
“那你还回来读书吗?”
“不回来了。”
“那你还说在家里读书好一些?”
李玉栋有一种自己挖坑的感觉:“那是我太笨了,读不进去书。”
“我也读不进去,要是能够像你一样不读书,那该多好啊。”
“真没多好,等你不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没文化多可怕。”
好吧,这都是骗小孩的,但是文凭是敲门砖,用了就扔,可是你如果没这块砖的话,那也就没什么可以扔的。
当然这其实也是错的,文凭不重要,文凭加能力才重要。少一项都不行。
谢颖玉和李玉栋都才15岁,本来如果李玉栋内心不是中年大叔的话,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聊的,但是现在也没多少好聊的。
“我去找外婆了。”
中午在外公家吃饭,李母和大姨在做饭,边做边聊起深市的事情,大姨倒是非常感谢李母借钱给他买房,毕竟她们才是真正的亲的,有什么话都好说。聊得也很起劲。
“姐,你也去深市吧!”
“我怎么去得了,家里还有3头牛,2头猪要喂,走不开啊。”
“卖了就是了,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现在姐夫他们三个都不在家,你也忙不过来啊。再说了,他们三个大男人,洗衣做饭都不会,以前住我那里到没什么,现在你们也买房了,估计姐夫也不会想住我那里了,你不去的话到时候衣服没人洗,忙了一天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特别是红星财星两个,这么听话的一个娃,天天饭都吃不好,这得多可怜。”
儿子永远是父母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李母的话打动了大姨:“我和顺清商量商量吧。”
李母也不多说了,开始摆桌子,吃饭。
另外一边三连襟一边打字牌,一边听宁顺清说着深市的事情,李父不是个多嘴的人,更不好说自己赚钱的事,有吹嘘的嫌疑,所以一直是宁顺清在说。
谢新喜听说李父一下子在深市买了7套房,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而且现在虽然还不是深市户口,正宗的城里人,但是和城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自己的优势一下子没了,气势也就降了下来,这时才明白刚进屋的时候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气势。
这一个春节是最和谐的一次,初三三个舅舅从舅妈娘家拜年回来。
舅舅舅妈们都对李父各种巴结,各种吹捧连十几岁的谢颖玉都说:“舅舅他们今年怎么了?改变好大啊。”
拜年的流程还是和以前一样,李父也没有说要改变什么,只是在每一家拜年的时候都看得出的热情。
李玉栋看到李父李母发自内心的高兴,也不会流露出什么,三个舅舅的事情那都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只要父母高兴就好了。
自从初二那天看到外公外婆突然变老的面孔,想起外公外婆后来的遭遇,心情就一直不好,现在看到父母高兴,李玉栋的心情也就变好了。
心情大好的李玉栋也融入到这些表兄弟中间,外婆子女多,所以我们这些表兄妹也多,一共13个,还有一个最大的宁宝泰已经有20多了,今年没有回来。
一行12个人,在那里都是热热闹闹的,李玉栋花炮,划炮,鞭炮,什么的都买来,给兄弟姐妹们任性的玩。
初七,大伙齐聚李父家,这一次所有的人,包括从来没有来过的小姨父都来了,这是最后一站,过完今天,这个年算是过完了。
中饭时候,大舅对李父说道:“二姐夫,你说我也去深市怎么样?”
大舅其实也是一个老实人,经常被两个弟弟拉出来做枪使。
“去年顺哥也去了,那边的情况相信也不用我说明,很苦很累,只要你能够吃得了苦,当然没有问题。”李父向来喜欢丑话说在前头。
“都是农村的,怎么吃不了苦!”大舅酒杯一放,说道:“去了,我也要在深市买一套房子。”
二舅和三舅在一旁也说道:“二姐夫,我也去吧。”
二舅和三舅是学木工的,已经是出师了的老师傅,李父觉得让他们去收废品有点浪费了:“你都有一门手艺在手,我觉得你们更适合去做装修,那个行业更加的赚钱。”
李父是真心为人着想,从去年自己那些房子的装修就知道,那么一小间,就报价五千,自己带了5个人,也就一天的功夫,加上工人的工资,成本也就一千多,纯赚三千来块,只是二舅不知道真相,并不领情。
二舅听了李父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只是在心里想:你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去吗!我又没得罪你、
不过嘴上却说:“我就会做一些家具,装修我也不懂,还是跟着你们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