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你说安营扎寨真的很复杂吗？”
洛巧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耐烦地抓抓头发，经过两天只差恨不得亲自上手的巡视指导，总算是把寨子按照标准尽可能地保质保量放了下来，还引起了不少参与到管理工作的士的不满。
毕竟野人和奴隶嘛，在这个年代的观念里面，用不死就往死里用，不够用了就去车蛮夷，反正又不给大周上税。倒是洛巧这个大工程，未来可能是长海的纳税大户，应该优先保证完工才能去谈其他的。
“老师，就像我先前向您说过的那样，您并不能够对他们报以太多的期望，”郝烛微微躬身，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您的那些标准，我曾见过的，那是师祖曾经领军出征时才会如此严格的排布，寻常人哪有这样做过的经验呢？”
“你的师祖另有其人，至于我父，你继续叫他长海侯大人就行，他爱听这个，”洛巧平静地看着郝烛，他觉得自己新收的学生跟乔诺那张白纸还是有些不同的，“我已经把每一步都拆开来教给他们了，以至于每个人都只要做好一件事情，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知道我的规划，和我们常见的苦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至于那些复杂些的事情，我都已经教给匠人们去负责，墨千花会负责领导他们执行我的标准。”
洛巧说完，喝了口水，然后清了清嗓子：“还是说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他们什么都掌握不了吗？”
郝烛略微侧过身去，好让灵石灯强盛而持久稳定的灯光能够照亮师姐给他的笔记本，随后默不作声地翻了翻，上面记录了洛巧曾经给乔诺讲过的一些道理，片刻之后，才又抬起头来。
“用您的话说，不论是贩夫走卒，又或是平民农奴，他们总该要收拾精神，做自己的英雄的。”
他这两天收到了两份分别来自师徒二人的礼物，乔诺手抄的笔记本，以及洛巧传授的无极引气法。
这都让他如获至宝，引气法姑且可以先练着再说，但笔记本上面记录的话虽然直白，但又很深奥，以至于郝烛其实每次要背诵时，都忍不住被其中所蕴含的智慧吸引过去。
“那不是我的话，是一位素未谋面但我神交已久的师长在书中所写。长明，从你的角度来说，这次的工程像什么？”
洛巧老脸一红，这句话原是他听王德峰教授在讲王阳明的《传习录》的讲座上面讲的，当时不过是觉得合适，就随口教给乔诺。
乔诺也好，郝烛也罢，虽然都天资聪颖，但都不是见多识广且胸中有新天地的思想启蒙者，这句话对他们而言是具备启发性的。
至于野人和奴隶懦弱且愚蠢，在洛巧以外的所有人看来都是正常的，如果不是懦弱，他们断不会苟活，而是成为一名勇士，用功劳或是荣誉来洗去过往，成为一名光荣的国人；如果不是愚蠢，那么他们也不会什么技术都掌握不了，只能依靠一身体力过活。
不过还好，洛巧这两天在书海遨游，依靠系统在他筑基以后更新的资料模糊检索功能尤其重点参考了如管仲、《八七扶贫攻坚计划》、“罗斯福新政”等具备指导性、前瞻性和重大教育意义的资料。
从古代、现代、西方三个角度，立体地了解了以工代赈这个模式的运转，并准备进行第二步的优化。
总的来说，目前具备大周特色的以工代赈仍然存在三个问题。
第一点是如何通过修路这一基础设施建设来锻炼这些群众，主要是野人的劳动能力，并尽可能地存留具备工作经验的奴隶，以准备未来的能源站施工计划。
第二点是如何体现出以工代赈的公平性和无偿性，同时保证过程中能够切实地完成提高生活质量，让他们仰慕王化——仰慕王化这一点是最近糟老头子来巡视的时候提出来的，老政客油子一眼就看穿了洛巧的目的，并且不但不准备帮忙，还像个甲方一样提要求。
第三点是以工代赈如何尽可能多的招募工人，或者说具备公众性，尽可能面向国人和工匠以外的团体，一方面拉动城市需求增长，另一方面则储备更多的人力资源。
这三个问题说到底还是一个问题，怎么多快好的干好第一期的修路工程。
郝烛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老师，我觉得吧......您的这次工程其实就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包饭、给工钱，跟以往的那些老爷们的徭役不太一样。”
洛巧点点头，丝毫不意外郝烛的看法。
这次工程在他们看来仍然是徭役，而非是自己所预期的以工代赈，他也没打算跟郝烛空讲些道理，而是准备带着郝烛切实地去做。
改变一个人、一群人的观念，需要一个长久且连续不断的环境，他不指望能够像是紫薇圣人那样庇佑六亿神州。但洛巧从仙盟来到地面的第一天就在思考，能不能让这个大周，或者大周的一部分接近自己的理想国。
“长明，我教你一句我非常仰慕的一个人写的诗，”洛巧望向窗户外看不真切的太阳，郝烛满脸认真地拿起纸笔，“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长明，我希望未来的有一天，每个人都能有上古圣王那样的品行，届时每个人都能安心地选择上升或是下降，而不必担心自己某一日失去力量之后所招来的祸患。”
“老师，亿是多少？”
郝烛有些困惑，这前脚还在谈工程，怎么后脚就跳到遥远的未来去了，老师的思想真是捉摸不透。
“亿，就是一万万，六亿，就是六万万。我大周最新的记录中，在案共有一千九百万国人。”
洛巧微笑着，此前教的学徒也差不多熟练了，也该进入一期工程的第二部分了，这个部分在他看来是比较温和的。
“长明，去把所有参与到施工的工匠、国人、贵族、野人、奴隶都叫来，全都叫来，现在天色正好，太阳快要到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