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一会,云望思醒过来,看见外面太阳还是老高,房里却有一丝丝凉气。罗姑姑见她醒来,上前问候,她问罗姑姑:“房里怎么这么凉?”罗姑姑说:“王府里有冰块备着,如今正值酷暑,王爷的身子也不爽利,放些冰块,人也精神些。”她说:“姑姑做得很好。”说完她走过去看赤中燕,看见他还睡着,自己则出门去活动活动筋骨。
活动过后,又觉得离晚膳还早,便去了含珍院看赤珍宁,赤珍宁看见阿愿过来,高兴得很,拉着她进厢房聊起天来。一年不见她的性子还是那样急躁,功课也不见有长进,脑子一热,便同她说:“珍宁可喜欢经商?”赤珍宁问:“经商是什么?”她说:“就是买卖。”赤珍宁又问:“买卖与经商有何关系?”她说:“买卖只是通俗的说法,经商的门道深着呢。我见你出去购买物件都喜欢与人讨价还价,这辨别物件的眼光也不错,想来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问问是否愿意去尝试?”
赤珍宁跳起来拉着她的手臂:“愿意愿意,只要不是之乎者也琴棋书画,我都愿意去。”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赤珍宁低调,免得隔墙有耳。又说:“等你王兄身体有了起色才能开始,若是你王兄现在知道,反而对身体不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要保密。”赤珍宁抱着她频频点头,就差亲她一口了。
她们聊了一下有关这方面的事,申时将过,她便回了落燕院,赤中燕已经醒来。看到她,萎靡的脸上即刻来了精神,刚才一直不肯用膳的他,云望思把吃食端到他跟前,勺起一羹,他就自动张开口,旁边的两位侍女低头不敢偷笑,前一刻侍女端到他跟前,他转过头去不肯吃,如今这小王妃一回来,他就这么乖巧,她们也是纳闷。
心想这小王妃也是临时“抓来”冲喜的,相对与她们来说,王爷与她更陌生才是,如今情况刚好相反,她比她们还有得心应手,深的王爷的喜爱,真不愧是名正言顺的主子。
晚膳赤中燕同样是吃了半碗粥,这情况比前段时间好上许多,最基本能吃些流食。晚膳后,她见他有些精神,便想同他聊聊天,她知道一个病人整日躺在床上也是很无聊的,只要他有精神,多与他说说话也是好的。她问:“王爷平日有什么喜好?”赤中燕无法表达,她只好自己猜:“若我说对了,王爷眨眨眼或者点点头。”赤中燕便眨眨眼,其实他心里知道他平日是没什么喜好,除了公务还是公务,偶尔会去喝喝茶,听曲都极少。他只是想听她说说话,解解心中的闷气。
她歪着头眼睛看上天开始猜:“练剑?”他没表示。“吟诗作对?”还是没表示。“钓鱼?”仍没表示。“会友?”还没表示。“清谈?”还没表示。“郊游?”还动静。她有些泄气的说:“你不会一样爱好都没有吧?”这次他眨眨眼。她扶额,这算什么操作,喃喃道:“这算什么生活,竟然有人还没个爱好,不可思议。”她一边摇头一边说。
赤中燕看着她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有些好笑,这真是他给她挖的大坑啊。她也反应过来,假装嗔怒道:“王爷,你这是故意让我猜的吧?”他很大方的眨眨眼。她也不恼,还笑嘻嘻的说:“现在还懂得拿我开玩笑,看来这一时半会死不了。”这死字在这种环境来说,是很忌讳的一件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这话传到老王妃那里,云望思被老王妃召过去,训了一顿,还罚抄女诫十遍。她回到落燕院的时候,赤中燕见她一脸无精打采,良玉把老王妃罚小王妃的事告诉他,他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她,除了某些言语上的不妥,其他方面他都能接受。
她心知自己不能因为心情不好而影响到他,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平常的样子,和他聊天,给他说说笑话。他今日的手灵活不少,挪动过来碰碰她的手指,她问:“王爷是因为我被罚抄女诫的事而难过吗?”他眨眨眼。她说:“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被罚抄写,你知道我的弟子规怎么倒背如流的吗?”她故意对他眨眨眼,绕了一大圈才笑嘻嘻说:“是我被父亲罚抄一百遍背出来的,你说我厉害吧。”她笑得很欢,他却有些心疼,一个小孩子被罚抄一百遍弟子规是什么心情。她还能笑得出来,真不知她是心大还是无心。
只听到她继续说:“凡事都有两面,王爷听我说来。老王妃这样做,一来可以让我牢记自己的错误,二来我也需要有事做,还能给下人做表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再说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你的王妃,若我自己的错误都不能正视,又怎么有资格让别人听我的号令呢,我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王府的食物,也该为你们做一些贡献的嘛。”
赤中燕竟被她的话感动着,心想这云小姐的胸怀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若不是真人在面前,他还真不敢相信她只有十三岁。
她说:“王爷,上次你给我用的那个书写的桌子还在书房吗?”他嗯了一声。她有些央求道:“可以借给我用两天?”他当然知道她用来做何事,即使她不开口他也会让她去那里抄写的。他再回忆上次她在那里抄写弟子规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这一年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她见他没反应,嘟着嘴说:“我怕在这里影响你休息,这样又把老王妃气到了。”他把手挪过来握住她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只成年男子的手,见他脸上布满笑容,知道他是同意了。她用双手反握他那只手,嘴里兴奋的叫出来:“你真好。”一旁的罗姑姑提醒她:“王妃,注意仪态。”她才反应过来,放开他的手,拍拍自己的前额,说:“明白明白。”
她的手一放开,他的心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莫非自己真是着了魔,喜欢上这个小丫头,可她只有十三岁,他们相差六岁,这距离会不会远了些。当他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到他的小王妃说:“等你好了些,我再去抄吧,老王妃也没说什么时候抄完,我不看着你还真不放心。”旁边的姑姑侍女听了,个个心想这小王妃还真有个主子的气势,才进门两天,就把自己当主人了。赤中燕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暖暖的。
就这样,每日除了良玉帮他擦身,其余的事,几乎都是她亲力亲为,她时不时还会给他一个惊喜,比如她会从外面摘一朵花回来在他面前变魔术,又比如她会捉只蝴蝶回来冷不丁放在他面前吓他,当然这些玩笑都是适度的,不会做得太过分,不然老王妃又要罚她了。
罗姑姑每日汇报落燕院的情况,老王妃听闻赤中燕的情况越来越好,即使这小王妃某些行为太出格,也没有故意去刁难她,毕竟这“夫妻”之间还是需要点乐趣的,现在阿愿还为及笄,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也有好处。
日子就在两人的“打闹”中度过半个月,今日,御医过来诊脉,发现赤中燕的脉象平和,脸色比起之前好上许多,气息也比以前有生气。赤中燕自身也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样子,虽然一次说话的时间不能持续很长,与云望思聊天还是可以聊一会。
他发现他的小王妃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且那些问题都是奇奇怪怪的,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人的左手和右手是不是一模一样?天上有什么等等等等。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脑袋装有那么多奇思异想,日日有她陪着倒也没那么无聊。
这两日除了用膳睡觉能见到她的身影,其余时候她都在他书房里抄写女诫,两位侍女陪着她,剩下两位侍女和罗姑姑在落燕院照看他。罗姑姑发现他们的小王妃不在落燕院,落燕院就安静得出奇,赤中燕的食欲也不像小王妃在的时候好,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把这个情况汇报给老王妃,老王妃是过来人,其中的隐情多少是知道一些。
一日下午,她亲自带着罗姑姑去一趟落燕院,赤中燕闻到声音,以为是云望思回来,结果看到老王妃那刻,脸上的神采瞬间黯淡,淡淡的问:“母亲怎么得空过来?”老王妃也把他的失望收进眼底。侍女看到老王妃“光临”,即刻搬个小圆凳过来放在赤中燕的榻前,老王妃顺势坐下去。
“燕儿今日觉得身体如何?”老王妃关切的问。“比先前好了许多,母亲可放心。”他只说一句便没了下文。老王妃说:“燕儿是不是怪母亲罚阿愿一事?”他说:“母亲多虑了,您掌管王府后宅二十年,做事自有自己的分寸。”老王妃说:“燕儿这样想,母亲就放心了,若有一日母亲无力再掌管王府的事,你的王妃可就是这王府的主子了。”
赤中燕的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问:“母亲有意让阿愿掌管这王府后宅之事?”老王妃取笑他说:“燕儿心里这么快就有人‘替代’母亲了,看来男大也不中留啊!”赤中燕被老王妃戳中心中秘密,尴尬的笑了笑。他们聊了一会,老王妃对罗姑姑说:“让阿愿回来吧。”罗姑姑得令,即刻移步到书房让小王妃回来,云望思不肯,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无论罗姑姑怎么说都不肯回落燕院。
罗姑姑把话带给老王妃,老王妃没想到这阿愿还是个榆木疙瘩,还分不清这局势对自己是否有好处,若不是为了赤中燕,她也不必又亲自去一趟书房,被赤中燕拦住:“母亲,罢了,她想抄便由着她,再说母亲的命令也不可朝令夕改,对下人起不到震慑作用。过两天她就抄完了。”只要是赤中燕的话,老王妃没有不听的,儿子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他没想到她抄完十遍女诫不只用了两天,足足用了六日之久,等她腰酸背痛回到落燕院,喊着:“我要冲凉睡觉。”可没考虑过房里还有一个男子。罗姑姑考虑到她尚未及笄,给她准备的寝衣如同正常的外衣一般,只是用的布料还是上等的。
等她沐浴出来,直接躺在她的小榻上,一侍女帮她擦头发,赤中燕看着她的的睡姿,那是一个“目不忍视”,还好他现在是个病人,若是个正常人,不得捂住流血鼻子走。罗姑姑见状,心里偷偷在笑,看来这王爷的病很快就好了。
没等侍女擦干头发,云望思就睡过去了,比以往任何一夜都睡得早。赤中燕看着她那一头乌黑垂直的秀发,手不自觉的动了动,内心也渴望着顺一顺那三千青丝,这一夜可不好过。
第二天,云望思跳起来,她昨晚做梦梦到她嫁给赤中燕,她还亲了他一把,如今脸上还热辣辣的。当她看清楚四周,回到现实,还真是在王府。她回过神来,下了床,走到他榻前,靠近他想看看他醒过来否,只见他睡得很沉,手忍不住往他额头上摸了摸,看看他的体温是否正常。从他额头传来的温度一切正常,她刚想抬起她的手掌,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臂,从大手传来暖暖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她知道他的身体有了起色。
他睁开眼,四目相对三秒,他的心怦怦直跳,她的秀发垂到他的手上,手痒心也痒。她脸上尽是笑容说:“你醒了。”赤中燕嗯一声。
“你的精神好了许多,再过不久,下床应该没有问题。”她收回自己的手,扶他起来。侍女听到声音也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洗漱完毕,她也挽好了头发。她又伺候他用早膳,全程彼此不说一个字,他只是盯着她看,而她只盯着手里的碗看,一勺一勺认认真真给他吃。现在他已经能吃下一碗粥,吃的速度也比先前的快上许多。
不久他就能自如下地活动,云望思与侍女扶着他。起先,他只能在房里活动,再过半月,他就可以出门晒晒太阳,闻闻房外的空气。这对王府的人来说,可是莫大的喜讯,王爷好了,证明着他们的生活又有了盼头,这都得多亏他们的小王妃。王府上下莫不称小王妃的命可真好,对她可是感恩戴德,见到她皆是毕恭毕敬,就是罗姑姑也对她恭敬起来。
她在王府的日子越来越如鱼得水,她一直记得还差赤珍宁的事尚未完成。趁着如今赤中燕的身体有好转,便可实施她们的计划。
这几日,她一直带着赤珍宁偷偷出去观察肆里周围的情况,最后盘下一间业绩平平的成衣店,店里东西样样齐全,唯独这衣服的款式太过老旧,还有这店里的布置也太落后,不过这地段可是不差的,她们最后还是出了高价买下这间店。
掌柜伙计都是现成的,他们都是听老板话做事的,她们出门时都是做男子打扮,那些人见了她们还是以为是那家有钱人的少爷。刚开始都是云望思帮忙分配任务,赤珍宁就在一旁学着。
她指着赤珍宁说:“以后这个就是你们新东家,你们可叫他宁少爷,一切都要听他的。我是他的朋友,你们可叫我阿愿,有事也可以与我说,可听明白?”掌柜伙计俯首说:“是少爷。”云望思继续说:“你们只管按你们之前的方式做,盈亏都记在账上,工钱照发,绝不拖欠,宁少爷自会处理。”掌柜伙计听到工钱不拖欠,更卖力的点头。
回到王府,她们先去了含珍院,云望思给赤珍宁出了几个主意,其他的便由她自己去想办法,明日再来讨论。当云望思回到落燕院,踏进厢房,感觉这气氛不对,房里的侍女个个低头垂眉,罗姑姑却不在房里。坐在床上的那个男子对她也视而不见。
云望思问旁边的侍女:“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摇摇头不出声,使命的给她使眼色,她感觉不妙,对榻上的男子说:“王爷,你罚她们了?”赤中燕转过头去不理她。她挠挠头自言自语道:“难道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那四个侍女拼命的点头。她脑袋努力的搜索今日是几月几号,是哪个节日,还把手指都用上了。算着:“大年初一,十五元宵,二月十四情人,三八妇女,四五清明,五一劳动,五五端午,六一儿童......”一轮数下来,今日的日子也对不上任何一个节日,到底是什么节呢?
一旁的侍女个个对她白了一眼,赤中燕手一挥,她们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煎熬,出门前还不忘给他们的小王妃一个鼓励加油的眼神。待门被关上,她又问:“王爷,今日可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还是谁过生辰?这么多个人,你不说我可猜不出来。”赤中燕看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着实让人生气,竟然有人自己的生辰也可以忘记,不是心大是什么。
她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本来坐在他榻上边沿的她站起来假装要走的姿势说:“王爷不说我可就要去沐浴咯。”赤中燕仍然不理她,她心想这激将法对他还没用咧,既然话已出口,不做显得自己太过弱势,便直接走进内室,留下满腔气愤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