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不清不碍事,自有旁人为他铭记。
恭送皇袍的背影远去后,皇后深深看了眼身边的女人,乌鬓云簪,珠翠满头,灿灿宝光却只能在主人的容貌下褪做陪饰,近距离看,莹白的面容上甚至没有一丝瑕疵,连脂粉遮掩的痕迹都没有,端的是玉貌天成。
可皇后记得,初入宫的夏冬春也容貌卓绝,百里挑一,却远没有如今这般举手投足都引人注目的风姿。
居移气养移体竟能到达这种地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心间,旋即又被皇后挥退。
她膝下的四阿哥早慧懂事,读书更是勤奋用功,颇得其师欣赏,加上这些时日有她从中缓和周旋,皇上对四阿哥的生疏冷淡也逐渐消弭。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唯独中间冒出来了六阿哥母子。
皇上对六阿哥弘璄的喜爱令皇后侧目,不仅将其抱在怀中亲自教导开蒙,纵容他肆意翻看把玩御书房内的物件,尤其桌上奏折,有一次皇后去御书房与胤禛商议事宜,亲眼见着那三头身的小孩抓着摊开的一本奏折指着其中一句询问意思,素来冷面的帝王耐心地低头解说,这样温馨童趣的一幕,只叫她心中发寒。
没关系,没关系,还来得及!
心念的躁动虽被压下,些许不善还是从余光中倾泻了些许,对上夏冬春那双清凌凌的双眼,一个机灵,想到多年来唯独在此人身上屡屡折戟沉沙的郁闷,阴暗的念头蛰伏回去吗,面上则是扯出温和的笑容“瑶妃若是实在担心,不妨进去看看,有你陪着,富察嫔也好安心生产,外头有本宫与其他姐妹。”
“疼!”屋内的叫嚷声惨烈,听着如在耳畔。
“那臣妾便先进去了。”夏冬春没有一丝犹豫,转身推门而入。
“姐姐,”看到夏冬春朝这边走来,富察仪欣急不可耐地朝她伸出手,像要汲取力量一般“我疼。”
“为何富察嫔会这般疼痛难忍?可是有什么失误之处你未曾发现,若是她与腹中胎儿有半点闪失,你等今日也无需再踏出这延禧宫!”
一旁焦急打转的产婆直面夏冬春的诘问,吓得跪了下来,苦笑连连“瑶妃娘娘,这开产道是天下所有女人生子要遭的一出罪,何来什么错处之说?奴婢尽心尽力伺候娘娘,绝不敢有半分懈怠的。”
她叫屈辩解了两句,见夏冬春周身的冷意没有丝毫消融,不敢耽搁“只是富察嫔娘娘身体娇弱,难以忍受如此疼痛,奴婢已经叫人去拿太医煎煮的药汤,正要端来给娘娘饮用。”
“速去。”
“是,是。”产婆一边小跑着往外走,为夏冬春气势所震慑,心中也不由有些纳罕,瑶妃娘娘不是生过六阿哥吗,怎的对这中间事情这样生疏?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富察仪欣眼中含着忍耐疼痛遗留的泪水,紧紧攥着夏冬春的手,脸上的忧惧和惶恐显露无遗,十分憔悴。
只是夏冬春能感应到,其身躯气血的健康活泼,“你离死还远着呢,别胡说,只是这孩子着实黏你,不愿轻易出来,再缠磨些时间就是了。”
富察仪欣身体无恙,也不是遭人算计,夏冬春也就熄了用灵气助她的心思,这孩子是板上钉钉的龙子皇女,与她又无必然的血缘牵扯,若是因与她因果牵扯遭到此方天道厌弃,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黯淡,皇后等的心中烦躁之时,屋内终于传来一声稚嫩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