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
夏冬春猛地回头,正好见胤禛阴沉着一张脸大步朝这里走来,眼里难得外露出焦躁和暴怒,气压之低,压得周围的奴才瑟瑟发抖。
直到看到面容憔悴的夏冬春和安然无恙的弘璄,他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而已。
“别怕”胤禛压抑住心头即将喷涌的怒火,牵着夏冬春的手握在手心,一同走到中间的主位坐下,眼风扫过一旁大着肚子的富察仪欣“你还怀着孩子,也坐下吧。”
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路上种种思绪划过脑海。
胤禛攥着夏冬春的手,心中杂乱的思绪翻滚不休,不错,他知道自己对六子的额偏爱必然会引来一些不满,但他自信能护住爱妃娇儿,瑶妃自身也不是什么空有皮囊的角色,可偏偏——
是在他给儿子调拨的人里出了问题!
这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擦!
“把那个背主的奴才带过来。”
“嗯嗯呜!”
“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胤禛垂眸看着匍匐在自己不远处,拨去了侍卫外衣,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依旧不断挣扎的眼熟男人,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人赃并获,朕提拔你做御前侍卫,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谋害皇嗣!”
灰袍麻衣的男人肩膀难以抑制地抖了抖,嘴里塞着的东西被粗鲁地取下,却只低着头不说话。
掌心的小手依旧很凉,似乎怎么捂也捂不热,夏冬春从头到尾异常的静默和苍白的面色,让胤禛心生怜惜的同时,也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越发厌恶,所剩不多的耐心也即将殆尽“姜佳恩图,说话。”
“罪人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胤禛像是被彻底激怒的狮子,猛地站起身朝他的心窝踹了一脚,如果不是念及其背后之人,这一脚就能要了他的命“苏培盛!谋害皇子,该当何数罪?”
“当诛九族。”苏培盛眉心跳了跳,忙不迭回答。
诛九族听着吓人,实际上也只是连坐罪人一只直系上下九代而已,古人寿数本就不长,真正会被送上绞刑台的实则多不过十数人而已。
姜佳恩图跪在地上,十分平静。
“皇上,”苏培盛在胤禛耳畔低声道“这姜佳恩图命克父母,又不曾娶妻,上无老下无小,是由其叔叔婶婶扶养长大的。”
“哦,”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子,既然能入他御前谋求前程,想来他叔叔一家对这个侄子是真心真意地看重,既如此“那便改一改,夷三族。”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
相比九族只在直系,三族的范围可就广了,父族、母族和妻族。
姜佳恩图尚未娶亲,没有妻族,可扶养他长大恩重如山的叔叔婶婶,确是父族一属,还有他的侄儿、堂兄弟姐妹、外祖等等同姓无辜之人——
“皇,皇上”姜佳恩图古井无波的脸色骤然破碎,声音颤抖苦苦哀求“罪臣有愧天恩,罪大恶极,可这都是罪臣一人之过,与他人并无牵连,还请皇上明察开恩!”
他一头一头磕在地上,鲜血逐渐染红实木铺就的地板,额头尖锐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新一波的伤害卷席,可他一刻也不敢停,声音尖促如濒死的候鸟“求皇上!”
“求皇上开恩!”
“求皇上明察!”
“求”
“若你如实吐出背后指使,朕自会网开一面;可若你执迷不悟,那姜佳氏不仅会因为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被降旗蒙羞,还会陪上无数与你家沾亲带故之人的性命!”胤禛慢条斯理地重新坐回去,图穷匕见。
“说!”
姜佳恩图眼里的挣扎一点点减弱,他很想说这不合乎祖宗规矩,很想咬舌自尽不再陷入痛苦的自责自愧之中,可他深知这样苍白的辩驳,根本无法打动那个他所效忠的,一言九鼎杀伐果断的君王。
在帝王步步紧逼的呵问之下,他就像一个在悬崖峭壁瑟瑟发抖的登山人,前方无路,背后是万丈深渊,此时惊风呼啸,落石滚动,无处抉择。
对不起.......
“是,”姜佳恩图嘴唇嗡动,“是——”
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到——”
“参加皇后娘娘。”
“都免礼,皇上,臣妾听闻六阿哥出事,急忙就赶了过来。”皇后鬓角的金凤含珠步摇一颤一颤,搀扶着剪秋的手面上满是忧色,只是在看到白白胖胖毫发无损的六阿哥时,眼底划过一丝惋惜郁郁,转瞬即逝“这,这是?”
皇后心中惊骇,脸色只是紧了紧,又马上调整出讶异之态“这可是那暗害六阿哥之人?”
“不错,”见原本快要招了的姜佳恩图又跟蚌壳似的闭了嘴,泻力一般瘫倒在地,胤禛话语不禁染上一丝烦躁,看向皇后的眼中也迁了几分阴霾郁色“你来的倒是挺巧。”
“臣妾是皇后,也是六阿哥的嫡母,”皇后仿佛听不出胤禛的言外之意,面色如常“自然是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不知这人是做了什么事?”皇后心中泛开不详的预感,她的确将人安排到了六阿哥身边,但绝对没有叫人现在就动手,可这颗埋着的棋还未发挥作用就被揪了出来,着实令她难安。
只是想到自己联络方式的隐蔽和此人算得上孤勇忠义的心性,皇后方才能继续维持下自己的情绪。
“回娘娘的话,此人自被调到六阿哥身边护送后,心存不轨,妄图暗害六阿哥”苏培盛得了胤禛的示意,躬身解释道“他护送时靠近六阿哥,身上挂着一枚被秘药浸染过的香囊,此秘药乃是前朝遗方,对成人并无大碍,可对还未满十岁的小儿危害极大,哪怕不直接接触,香味靠近越久,会在一日日中侵蚀孩童的神经,将小儿影响成为一个行动缓慢,口齿不清的痴儿。”
“实在歹毒!”夏冬春突然开口,眼角微红,水光莹现,她除了一开始叫了声皇上就一直未曾说话动作,就连皇后来时亦不曾行礼问安,皇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咬牙暗恨,但胤禛不发话,她也不能对一个刚受到惊吓的妃嫔过多计较,现在甫一开口,让皇后心头咯噔了一下。
“你放心,朕绝不会让咱们的孩子白白受此委屈!”不需要夏冬春多言,胤禛已经温柔地做出保证,视线离开爱妃后温情地神色再次沉肃下去,吐出话语里附带的深意令人寒而不栗“今日敢插手御前对六阿哥下手,来日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地对朕下毒?当真是该死!”
皇后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去,头顶笼罩着的密布阴云仿佛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