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寒假,初中同学林圆打电话给我:“海哥,你从H市回来了吗?”
“啊?H市?那都几年前的事情了啊”
“哦哦,最近记性不太好”
“怎么了吗”
“大家不都出去工作了吗,都不在F市,想问问你回来没,出来聚聚”
“回来是回来了,不过我最近没什么空啊,忙着做毕设”
“啊?你怎么比我们晚一年,高中又留级了?”
“不是啊,专升本,比你们晚一年”
“你在鸟山的时候不是成绩还可以吗,后来去了哪里啊”
“十中啊,去了之后我就没读过书了,天天在外面鬼混。”
“哦哦,那等你有空再出来一起打麻将呗”
“行”
过年那天老爸向三伯和大哥打个了电话,让我跟大哥道声新年快乐,我接过电话:“喂,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小弟,马上要毕业了,想好毕业后做啥了吗”
“有家公司让我过去给小孩子做饭,有五险一金的”
“还是想做厨师吗,我看过你发的那些菜,虽然是不错,当时读美术生这么多年,突然去做厨师,你这转变有点大啊,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如果你以后真的想开店,最好还是先出去学习学习,记不记得我有个表弟,以前小时候过年带回来过”
“嗯,怎么了吗”
“他现在在魔都开黑珍珠餐厅,要不你去他的餐厅先学学,不过他最近在想着怎么把牦牛肉做成S级谷饲那样。”
“牦牛能代替谷饲牛肉吗?”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只有你们这些做厨子的才懂”
“对了哥,最近工作咋样,忙吗”
“全年无休”
“不是吧,交通局这么忙的吗?”
“现在不在交通局了,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啊”
“正科”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你也就比我小一轮,我可以,你也可以的”
“可我不想从政啊”
“为什么”
“你自己从政也知道啊,爬到一定的位置有多难”
“那倒也是”
然后【亲姐】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喂,弟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姐姐,怎么不回F市啊,我想你了”
“现在都在南岛啊,有回来都是回N市跟你伯伯伯母住在一起啊”
“奶奶走后好像大家都不回去了,难怪表姐她们经常说我们这一辈可能是亲戚,到了我们下一代可能走出去彼此都不认识,大哥又在S省,本身就没怎么联系了,以后更不用说了”
“放心,这个家不会散的,咱们家的人一直很团结的”
“嗯嗯”
F市的人有个传统,大年初二是不串门的,大年初三老爸说去参加一个我不认识的亲戚的婚礼,我问他:“佩佩姐和小玲姐结婚了吗”
“你去h市那段时间就结婚了啊”
“那她们现在做啥啊”
“记不记得以前我和你王东叔有个钢厂,现在拿个厂子你王东书在做,你佩佩姐在里面管着”
“那小玲姐呢”
“我跟你东仔叔已经不是朋友了,你妈欠债找他借钱,还瞒着我,搞得我和你东仔叔决裂了,而且你东仔叔也是个势利眼,咱们家好的时候跟苍蝇似的围在我身边,咱们家现在这样,看见我连招呼都不打,要不是你国祥叔都是兄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你小玲姐结婚那天他压根就不会叫我去。”
“国祥叔呢,他们一家情况怎么样”
“你别恨你国祥叔,当初我卖第一套房子不全是为了帮他还债,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国祥叔现在是把钱全还我,但是每天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你弟弟也一直很压抑,整天不说话,把自己关在家里,因为我帮了你叔,让你弟弟也觉得一直亏欠我们家,有时候做人不能太肝胆,你以为你帮了人家,但其实是毁了人家,也毁了自己,你知不知道我们之前那套房子现在值多少钱?”
“多少”
“百来万应该是有的”
“那你当初多少钱卖的”
“04年卖的时候50多万吧”
“爸,你朋友里是不是还有个腿断了的。”
“你说你廉安叔啊,现在住在枫城小区,你婶婶在外面开酒店,你哥现在南岛,他们一家现在过的也还好。改天带你过去逛逛”
“嗯”
“程冰叔呢,放出来了吗”
“放出来了,大儿子在省会做工程,小儿子你在鸟山也看到了,天天在外面打架,不过现在懂事了,在G省的船舶公司搞物流”
是啊,好像周围的同龄人除了我各个混得都还可以啊。李光虽说考公没考上,但也去到了大所里上班,工资还算可观,龚杰去了N市做小学老师,吴问在4S店做财务,方峰考进了水利局,而初中的班长也考进了Q市的城建局,还有几位同学,做老师的居多,还有几个同学在F市做的法院上班。
大年初四,我和老爸回到了N县,听说二哥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年了,也不去找工作,所有人都劝过了没用,只剩我没去劝了,好像在生活里我一直都是调解员的身份,所有朋友心情不好,在学校也是,老师们认为我人缘好,让我去了解身边同学们的情况,作为同龄人去开导人,在家里所有人都让我去劝解我妈让她别赌下去了,现在就是二哥,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从小寒暑假都待在N县,跟二哥关系最好,应该能劝得动他。
我想不通一个N县的理科状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走进了二哥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随即还有刺鼻的霉味,看在躺在床上的二哥,他的头发早已遮盖住了他的整张脸。看到我后。
“现在换你来劝我了是吗”
“二哥,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觉得我还是你二哥吗?我连名字都改不回来,我算是钟家的人吗,连族谱上都没有我的名字”
“可是家里哥哥姐姐们从没把你当做外人啊”
“呵,你问问我姐,她有把我当过她亲弟弟吗?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多想死啊”
“我懂啊,你一出生,二姐会觉得你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我当初也是啊,我妈当初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跟我妈说只要她敢妹妹妹生下来,我就亲手掐死她,可是现在姐姐不是对你也挺好的吗,你为什么不去上班,也三十岁了,总不可能让伯伯养你一辈子吧,他们走了你怎么办。”
“他欠我的,我想报复他,何况你现在看我这样我能去上班吗,我现在走几步路就觉得心脏疼。”
“慢慢来吧,先尝试下楼吃个饭先”
“嗯,你要不要玩电脑?”
“不了”然后二哥去到了一楼,我在楼上躺着,然后二哥跟我爸说的理由跟我说的又有所不同,至于他跟我爸说的是什么我也没听太清,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他说他的作息调不过来。
那天晚上二姐回到了家,可能是看到二哥的颓废她心理也着急就对二哥说:“你到底心理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真的有病我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这一句话让二哥陷入了沉默,从初中那天我爸骗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就知道,就算我们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能我们是有病,自己觉得自己有病没事,可怕的是你觉得你是正常的,而家人觉得你有病,这就好比豫章书院的那群学生一样,打游戏本身是一件在正常的事情,可家长非要觉得那是一种病,亲手把孩子毁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话就是:“你想的太多了、一切都是为你好、比你痛苦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家里人永远觉得错的是我们,而从来不会从他们自己身上找原因。
二哥回到楼上问我:“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我啊”
“没事,不想去上班就不去吧,待家里也一样,反正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做UP主什么的也能赚钱,要不试试吧,给你看看我B站的号”
“你这播放量挺高的,你知道我本身就是做游戏的,我知道游戏为什么吸引人,玩了那么多年觉得没啥意思啊”
“工作的事情,哪能都那么如愿啊,生活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啊”
“做人挺累的”
“是啊”
因为要做毕设的原因,年过完我就回到了学校,开始写起了论文,但这种东西我压根就没接触过,我的指导老师钟教授这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说他,什么东西都不管的,论文格式,文献格式,什么都说可以,而他又是副校长,所以我的论文他一直说是我文笔不错,有他在这次稳过,可能是我心高气傲我也觉得我能稳过。
整个下半学期我是没怎么见到熊溪的,因为论文的事情,还有催债的电话搞得我火非常大,那时候还得帮班上的同学签各种档案,每次辅导员安排表格让我给同学们填,一个个也极其不配合,搞得我天天凌晨被辅导员一个电话骂醒。
4月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上课,有一天我终于累倒了躺在床上,我向辅导员请了个假:“喂,导员,我发烧了,能不能请个假”
“多少度”
“37.9”
“你能不能挺一挺,副班和学委都请假了”
我听得顿时火大了起来:“你他妈有病吧,疫情期间我发烧37.9你还让我去班上,薛文这个天天拉肚子都能请假,我发烧了你让我挺一挺?要记旷课随便你记吧,班长我也不做了。”
还好我和老师们的关系都还不错,我把体温计的照片老师让我好好待在宿色里不要乱跑,就这样我在宿舍里躺了一个星期。
到了6月的时候,那时候熊溪天天找我喝酒,我没理她,因为太多的琐事压在我身上让个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让我觉得觉得火大也很烦,一气之下也把熊溪给拉黑了。
六月底毕业答辩,底下的那群老师其实是瞧不起我们这群专升本的学生的,当时兰姐是其中的一位评审,盘边有个四眼仔老师开口说道:“四年时间就出这么个玩意,你怎么好意思来答辩的”
“教授让我来的我就来咯,教授说可以,怎么了?”
兰:“专升本就两年,一年疫情还待家里,能学啥,能做出来不错了”
四眼:“切,难怪做的这么垃圾”
“我只想拿本证而已,不用这么刁难我吧?”
“诶,我就不让你过,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听到这话我瞬间火大了,一脚踹翻了讲台桌。
“他妈的,垃圾学校你以为我想来啊,三万多一年的学费,出去买个假证都够了”
“那你来干嘛呢,求你来了?”
“要不是就剩这一个学校选你以为我想来?你一个老师工资也就5000出头吧,知不知道我以前工资多少,你隔这瞧不起我,你又算什么东西啊?别太嚣张,知道吗”
说完我便走出了教室,接着我在学校里打老师的事情就这么传开了,事后兰姐找到了我:“怎么了阿海,发那么大的火”
“我就纳了闷了,教授一个副校长,算领导吧,领导说我的论文可以过,你一个小职工敢刁难我?”
“你论文我看过了,是还可以,不过格式啥的好像没达到要求”
“那教授什么东西都不跟我们说,我们跟个傻逼一样不知道怎么下手啊”我生气因为我的论文没过,而是这篇论文是我借鉴许馨的,格式啥的全都是用的许馨他们学校的来的,你一个私立学校的老师质疑美院的学术论文真的让我觉得可气又可笑。
没过多久那个四眼仔被开除,因为我们组的人一辩没几个过的,教授也被叫去做了思想工作,并被取消了副校长的职位,二辩的时候评审换成了服装学院的几位老师,我的论文才得以通过,我一直觉得美术生做毕设就够了,写论文是一个很蠢的事情,我的灵感来自我的脑子,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论点去证明我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还是如期的毕了业,拍毕业照那天见到了熊溪,她的眼神也是我这辈子忘不了的,黯淡无光,从她的眼神能看出她的失落和失望,而那时的我并没有去开导她,她的舍友问我为什么不理她,我说真的被烦透了,什么都不想管,就连惠惠的婚礼我也没去。
在答辩前我还认识了一个人-阿珂,那时候她对PS一窍不通,我直接帮她做了设计图,然后她也认了我做哥哥,请我吃了顿饭,五一的那天,我和她还有宝岛籍的女生以及老左一起去了商业街玩。晚上我问阿珂:“老左和玉婷怎么回事啊,当初为什么分手”
“两个人都有问题吧,玉婷跟老左打游戏的时候,在别的区跟她的CP结了婚,天天跟人家打电话,然后她那个CP天天给玉婷送礼物玉婷也没拒绝,老左你也知道,出了名的抠门,跟我们出去吃饭都是我们出钱,要不就是跟我们A”
“那倒是,在学校天天都是我给他买奶茶,他都没请过我,而且他这人孩子气挺重的”
“是啊”
“虽然我和玉婷读高中就认识了,但说实话我们关系也没多好,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两个月前我跟她绝交了,现在她又要找我和好,不过我没同意”
“无所谓啦,反正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也见不到咯~”
“是啊”
因为班上有一些延缓毕业的同学,为了他们能顺利毕业,我成了学校最后一个走的人,这两年,学习没学到什么东西,认识朋友也没认识到什么人,在学校里我是个班长,大家都会尊重我,毕了业之后各自都卸下了伪装,离校的时候我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班上一群人见到我连句招呼都没打,确实,毕竟就两年,说实话也没什么太深的矫情,接着我就把班上的一些人删了,只留下了奕帆、欧阳、周旖、老左。
离校那天周旖问我:“哥,你怎么那么着急把所有人删了,有些人还想问你东西,找你都找不到”
“反正都见不到咯,留着干嘛,也不联系”
“好吧”
就这样我们毕了业,学业上的最后一次毕业,却不是人生。
那时候因为疫情不让聚集,教育机构不让办,最终我也没去成南岛,回到了家里,也不想去上班,每天都在思考着人生,迷茫,说不出来的迷茫,好像也开始理解了二哥的所作所为。那时候家里人一直叫我去上班,我也是选择了逃避,我爸跟我说既然不想去上班,那就先去学车吧,先把驾照拿到手再说。
学车的过程认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聊了很多事情,他们问我为了想做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就连教练也跟我说:“小海,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未来,把自己困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让我再想想吧”
那时候我爸让我去单位上班,我也选择了推辞,我跟我爸说我讨厌公司那一套,勾心斗角,处理人际关系什么好麻烦啊。然后我爸又让我去考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觉得政府不行你就想办法去考公,改变这个世界,去制定新的制度,可不管在单位又或者从政,你背景不够硬你能做什么,我连我家族里是做什么的我都不了解,如果说政治界全是andy那种人,那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也试图去反抗这些人,试图为阿瑶讨个公道,但同时我也怕被人报复,我只想保全我的家人。斗不过的,怎么都斗不过。
到了十月份我爸又问我去不去上班,我说再让我想几天,随后我找到了李光,问他我该怎么办。
我这个人呐,不是自夸,从小就能把身边的人应付好,爹妈,朋友,长辈,同学,我都能让他们满意,但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成绩,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应付,我觉得这些好麻烦呐,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和我爸一样,成天操各种心,我就头疼,所以回来之后我每天都会上山去一次寺庙,只为图个清净,在那之后我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看着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啊,成天为了自己的一点小欲望疲于奔命,看我,多逍遥,多自在,你们还在傻了吧唧当好学生做乖乖仔的时候,老子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可是,这种有优越感这几天荡然无存了,原来也有我应付不了的事,而这么脱俗的我,不得不求救一个最俗不可耐的人(李光),看着他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蠢,他今天身上所拥有的我不具备的,正是世俗的过往雕琢打磨后的结果,而与他比较,我所长的无非只是更好命罢了,一直逃避入世的我,哪有资格谈出世啊。
最后我还是答应了我爸,我问我爸:“那家公司跟评估有没有挂钩,我想把李光一起叫过去”
“应该有吧,而且听你哥说他现在算下来一个月工资也有万把来块,你那哥哥你以前也见过,他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为什么跑去南岛现在又选择去单位,还不是为了求稳”
“知道了,你跟哥哥联系一下,我去吧”但说实话我心里还是不想去的,我选择去单位上班一是为了不想让我爸操心,二是为了能帮到我哥和李光,那时候我问李光,问他跟不跟我一起去,他说他之前考过那家公司,不过把名额让给了他朋友,结果那个朋友面试的时候没去,不过还有个同学在里面。
“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别问那么多”
我问李光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他说他现在拿着8000多工资在F市已经算是中层阶级了,去单位平常就拿几千块,年底算上奖金绩效平均一下才有一万多,相比一下还是待在F市更好,毕竟家就在那。
“我那公司跟你现在的工作有没有联系,如果没有我就不去了”
“有一点吧,你可以让客户来我这做评估,到时候抽成我分你点”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进去做啥的,能帮到你就行了。”
回到家后我就跟我爸我说想好了,选择去公司上班,因为在F市我就剩这一个朋友了,我想为他做些什么,顺便再去公司里帮帮我哥。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家人还有兄弟更重要的,金钱我不在乎,我只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目前我还有一点很担心,因为是金融性的公司,因为joker的原因,我的征信出现了问题,我就怕单位和银行一样,需要每年都查征信,所以我还是有一定的恐惧,然后又在网上查了一大堆资料,发现劳动外包是不需要查征信的我才放下心来。那时候欠债还剩3W多,我想着也该找份工作把我的债务还完了,也体验过在外打工的日子,那对比一下确实是单位的工作更稳定些,我也该入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