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血色水镜之上，寿王看着自己已经面目全非的脸。
甚至……连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那是一张满是血肉的脸！
在这张脸上，还能依稀看到很多人密密麻麻的五官。
他们都是自己一路走来，所杀死的、抛弃的人。此时，他们睁开眼睛，或是怨恨，或是悲伤，或是不甘。
他们密密麻麻诉说着什么，但混杂在一起，寿王什么都听不清楚。
寿王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了。
但是他却看到了别人的脸！
这不对！
这是什么！
这是怪物！
一时间，寿王的凄厉哀嚎之声，响彻天际，也震破了这个莫名而来的心魔世界。
一切，在顷刻间恢复清晰。
不等寿王反应过来，眼前则是逼命一掌！
刹那，血液如泉，崩裂而起！
一声哀嚎中，寿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神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冬暝。
冬暝双眼微阖，幽幽说道：
“寿王，今日断然不能放你。”
“为了我的兄长，也是为了天下的安宁，你一个魔化的皇子，必须洗清自己一身业障！”
“去阴间忏悔吧，忏悔你为了皇位的汲汲营营，忏悔你为了皇位的不择手段。”
“你……合该归阴！”
冬暝放开对方。
满脸鲜血的寿王，喉咙间挤出不甘心的言语：
“我……我没错……”
“我真的没错……”
“凭什么……凭什么其他人都可以争夺皇位，而我……我不行……”
寿王的疑问，终究没有得到回应。
冬暝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寿王，心中却并无大仇得报的畅快。
只是……有种无法诉说的悲伤。
“兄长，你们……就是因为这样的人而死，真是……不值！”
旋即，冬暝看向上方。
这一刻，感受到寿王而死的杨玉环，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祂不顾一切，甚至硬生生接下了陈篁和青然的攻击，口吐鲜血，朝着下方冲了过来。
意外的是，冬暝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微微后退。
杨玉环拍碎了佛光囚笼，将杨国忠解救了出来，随后看着地上的寿王尸体，眼神憎恨。
“冬暝！”
一瞬间，凄厉咆哮掀起犹如刀剑的罡风。所过之处，似乎要将一切都切碎一般。
冬暝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手轻轻一抬，便将罡风震散于无形之中。
杨玉环并没有动手，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祂直接抓起寿王的尸体，和杨国忠冲了出去。
那方向……是李隆基！
佛光结界在瞬间解除。
冬暝、陈篁、青然则紧随其后。
莲华释和走阴十部的众人，则是纷纷落回到长安城中开始收拾残局。
此时，也不只是杨玉环重伤，亦或者是祂故意为之。
一直以来，施加在李隆基身上的邪术，在顷刻崩散开来。
恢复清醒的他，还有皇室众人，都有些茫然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不等他们反应，却看到杨玉环俯冲而下。
“那是什么！”
“狐妖！是狐妖！”
众人惊呼之中，李隆基却不见慌乱，下意识的便要开口“爱妃”。
可是，当他发现，杨玉环背着死去的寿王时，顿时脸色大变。
“你……”
不及李隆基反应，杨玉环落地顷刻，恢复人形。
而后，一只手便抓向了李隆基的脑袋：“将你的寿数全都借过来！”
李隆基感受到了杨玉环身上的杀气，不由地面露惊恐之色。
爱妃要杀他！
为什么！
祂还教了自己夺寿之法，为何又要杀死自己！
疑问中，就在杨玉环即将成功之时，冬暝先一步落在了李隆基的面前，抓住了杨玉环的手。
“你让开！”杨玉环狰狞道：“我不要寿王当皇帝了，我只要他活过来！”
冬暝却摇摇头：“寿王因你之故，逆天而行，此举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而你，也同样！”
顷刻，冬暝一指点在了杨玉环和杨国忠眉心之上。
霎时间，两声哀嚎，杨玉环和杨国忠口吐鲜血，体内发出一阵骨裂之声，而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刻，陈篁眼中的仇怨，总算是消了。
青然却看向冬暝，眼中露出一抹疑惑。她有些奇怪，为何……冬暝动手的……有些着急呢？
冬暝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看向了李隆基：
“皇帝，你自己进长安城看看吧！”
“看看你的百姓，看看你的子民！”
“看看，在你的野心之中，整个皇城，还有你的皇子，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李隆基不明所以，可是当他进入长安城，看到那么多因为被妖魔附身，而形如枯槁的士兵正在哀嚎。
又看到那些百姓，因为魑魅魍魉之乱而惨死的时候，李隆基的呼吸急促起来。
后悔吗？
倒也不全是。
还有恐惧，还有不敢置信。
浩浩荡荡的皇室和文武百官，在进入长安城之后，都被眼前的惨烈状况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且，大多数人也在此时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国师谋反，是无稽之谈。
反倒是皇帝的身边，一直有妖邪存在。
也就是这一刻开始，李隆基的威望，已经注定一去不复返了。
冬暝没有理会心情复杂的李隆基，而是和众人回到了幻月阁。
看着前来帮忙的众人，冬暝抱拳说道：“诸位，多谢今日相助。此间事已了，诸位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长安城，注定要有劫数。”
众人点了点头。
冬暝又看向了水鬼刘氏和默儿：“你们就先住在幻月阁，由张琼、李游照料，阁主，这段时日也麻烦你在这里守着他们。”
“我要带着青然和走阴十部去一个地方。”
陈篁眉心一动：“你是要……进一步去稳定走阴十部的道统？”
“不错。”冬暝点了点头：“先前时间有限，我只能在长安城布置法坛。但此地若是定位走阴十部道统之处，恐怕……命数浮动太多，太过危险。”
“因此，还需要重新甄选地点！”
陈篁坐了下来：“有计划了吗？”
冬暝笑道：“去幽州。”
陈篁一愣，目光顿时深邃起来：“幽州……历朝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去吧，这里我会料理好的。”
冬暝拱手道：“阁主，抱歉了！”
说完，冬暝便和青然，带着走阴十部启程。
说是启程，其实也是冬暝以术法之力，带着众人穿梭于这片大唐国土之中。
漫天祥云之上，青然不由问道：
“冬暝，你刚才……为何要那么匆忙的杀了杨玉环和杨国忠呢？”
冬暝笑道：“因为，祂们还不能死。”
青然一愣：“祂们没死！那祂们……所以你才跟阁主说抱歉！阁主也知道，是不是！”
冬暝点点头：“青然，皇帝需要一个交代！此行，虽然是为复仇。但是……却也不能让大唐，就此分崩离析。桑大人已经沉睡在龙脉之中，试图抓住那一线生机。”
“因而，我这里也打算给到一点帮助。”
“杨玉环和杨国忠的确死了，但又没有死。”
“祂们会在偶然的情况下活过来，且失去大半神力。”
“先前离开之时，我也对皇室和文武百官的记忆做了调整，他们不会知道，杨玉环和杨国忠是狐妖，他们只会认为，杨玉环、杨国忠祸国殃民。”
“而后，由我所看到的未来当中，安禄山注定要起兵谋反。”
“李隆基，也注定气数未尽。”
“但是……要让将士们齐心协力，再帮助皇帝度过这一关，给大唐续命，那就必须要有一个仇怨的对象……”
“而且，杨玉环的身上，还有着……千年之后的一段因果。”
“这一切很复杂，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阁主既然没有生气，自然也就默认了我的做法。”
“毕竟，神性的第一要务，还是要……维护天下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