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中，有骇然，有震惊，但更多的，是看向张玉时的一种深深厌恶。
因为，从眼前洞窟之中，先是缓缓爬出了一双染血的手臂。
紧接着，阴影之中，越来越多的手臂攀爬而出，胡乱的抓着洞窟的四边。
这些手臂似乎有些畏光，在洞口边摸索了一阵子之后，才逐渐的全部伸出。
再然后，一个个被挤压成了花瓣形状的人头，从黑暗里浮现。
这些人头有男有女，一个个看上去写满了痛苦和憎恨，还有不存理智之后的呆滞。随着巨大的花瓶身体一点点挪移出来之后，眼前的花瓶小人，几乎已经有了虎豹雄狮的大小。
就连充当花瓣的孩童人头，数量也是多了不少，约莫数十个。
怪贩楼主脸色青白一阵，怒斥道：“真是畜生！”
莲华释也收敛了平日里的慵懒之态，双手合十，缓缓摇头。
安禄山微眯着双眼，看了看花瓶小人，又看了看张玉，饶有兴趣：“我安禄山自诩不是什么好人，跟你比起来，倒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冬暝深吸口气，压抑心中愤怒，旋即道：“这些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成想，张玉也傻了。
他呆滞了半点，眼中带着畏惧：“我……我不知道啊……”
“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是正常大小！我……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张玉什么都解释不出来。
冬暝燃起一团焚魂鬼火。
那花瓶小人顿时畏惧的后退了两步，一个个花瓣头颅，发出害怕和痛苦的呜咽声。
“唉……”冬暝眼中透着一丝怜悯之色：“可怜啊，好好的孩子，竟是最后变成了不人不鬼的邪祟，甚至连恢复原状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青然喃喃道：“我听到了花瓶小人灵魂的哀嚎，他们非常痛苦，而且在花瓶当中，他们还在互相吞噬。”
“吞噬？”冬暝眉心一皱。
从张玉的口中不难得知，他豢养的造畜之法的孩子，不止一个花瓶小人。
可是现在，洞窟当中只有一个，且体型上还变得无比庞大。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在密封的洞窟内，这些小娃娃也会彼此厮杀。
最终，是花瓶小人胜了，所以只剩下了他，并且还变成了这幅模样。
“杀了他吧。”安禄山说道：“这些孩子如此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且生不生死不死，痛苦无常，还不如死了痛快。”
冬暝点点头。
却也的确如此。
“唉，罢了。”
叹息一声，冬暝掌心燃起了一团焚魂鬼火。
这花瓶小人虽然看着邪祟，却没有太多杀伤力。
因而，众人并没有做出防备之态。
就在火光燃起的顷刻，花瓶小人却忽然发出一阵咆哮。
数十个孩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花瓶小人的手臂攀爬速度极快，竟是瞬间沿着水凉山的山壁，朝着上方爬去。
冬暝打出火球，花瓶小人却察觉到了危险迅速躲避。在山壁上攀爬的他，就如同蜘蛛一样无比灵活。
“我去追吧。”正当怪贩楼主准备动身时，却被冬暝拦住了。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安禄山问道。
冬暝微眯着双眼，抬头看着不断往上攀爬的花瓶小人。
水凉山，冬暝是来过的，所以完全知道地形。
不管花瓶小人怎么攀爬，哪怕是到了山顶的位置，最终的结果，依旧是进入水凉山内部，也就是水凉村的位置。
所以……
“我们从另外一条路出发，进去水凉村。”冬暝沉声道：“这花瓶小人如果是出于本能，想要逃离的话，应该会顺着水凉湖的方向。”
“但是他没有，而是爬上了山头。”
“水凉山内，恐怕有我上一次没有调查到的玄机。”
……
冬暝带着众人重新来到水凉山，并将水凉村内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几位不曾参与的人。
刚刚进入山中，冬暝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莲华释环顾四周，旋即开口：
“冬暝，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水凉山内也是有如此重的戾气？”
冬暝摇摇头：
“并非如此。就如我刚才所说，一开始进入水凉山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于，水凉村看上去也很平常。”
“现在，这么重的邪气……”
说着，冬暝眼中不由泛起一丝担忧之色。
很快，五人通过通道，来到了水凉村上方。
让冬暝有些意外的是，这水凉村竟然还存在着！
村民们依旧重复着一个循环当中的生活。
“怎么会这样！”青然露出一丝惊疑之色：“丹莲不是带着天狗，已经离开此地了吗？难道……是丹莲觉得，这些村民的苦还没有受够，因此，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循环？”
冬暝尚未开口，莲华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
“似乎……不单单是如此哦。”
“丹莲也曾经是长生宫的人，所以我对他也算有一点了解。”
“这个人，心中有执，一切皆因执念而生。”
“这水凉村戾气丛生，不似冬暝口中所言的循环中的普通村子，恐怕……是已经被人不知不觉的用手段取代了。”
“也许丹莲没有注意到，也许是注意到了却无所谓了。”
……
进入水凉村之后，熟悉的老村长，缓缓走了过来。
他就像是忘记了冬暝和青然来过一样，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几位则是从山外来的？”
冬暝点点头，试探性的问道：
“听闻……水凉村内有天狗大神祭，所以我们过来看看。”
不成想，老村长却是一愣，随后笑道：
“几位郎君娘子，莫不是弄错了？”
“我们村子里从来没有供奉过神佛之类的，也不存在什么天狗大神祭啊。”
众人对视了一眼。
不存在供奉神佛？
所以，不单单是没有了天狗大神祭，就连丹莲所留下的天佛寺也没有了。
此时，青然微微拉了拉冬暝的衣袖。
冬暝这才注意到，整个水凉村内，已经没有那座高耸的佛塔了。
因此，天佛寺不存在了？
念及至此，冬暝立刻改变了说辞：
“看来，是我们弄错了。”
“不过……我看着村子山清水秀的，也想观摩一二，不知村长方便吗？”
老村长笑着点点头，拄着拐杖微微弓着身子：“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水凉村很久没有来生人了。”
“现在有外人来了，我想……村民们，应该都会很开心的。”
“诸位，请跟我来吧。”
说着，老村长缓缓转身，示意众人跟上。
进入村落之后，从房屋到街道，到来往的面孔，和上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出入。
但通过明里暗里的试探之后，冬暝发现，在如今的水凉村的口中，少了几个重要的地方。
天狗大神祭、天佛寺、犬神井、葬骨岭、坟冢，甚至是丹莲家族的祖宅，竟然都不翼而飞。
甚至于，就连丹莲这个名字，村民们也是一脸迷茫。
乃至于松鹤道长等人，在这些村民的记忆里，也是不复存在的。
……
村长并没有逗留太久，只是说冬暝等人饿了，可以中午的时候来他家吃饭，并且将住的地方整理好，便让他们自行闲逛了。
“看来，应该是有人等着丹莲离开之后，接手了这里。”莲华释佛珠轻捻，环视四周：“对方图谋应该不小，冬暝，我们现在如何？”
冬暝沉默片刻，旋即说道：“我要去犬神井的位置看一看。”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毕竟，在村长记忆当中，这些重要的地点都不见了的话，那么原来的区域，现在到底是些什么，就让人有些好奇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原本犬神井的位置。
然而，映入眼帘之物，却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眼前，竟是一尊尊狐狸的雕像。
这些狐狸雕像神态各异，大小不同，甚至连雕刻的尾巴也完全不同。
而且，在每一尊雕像的面前，都摆放着一些供品。
冬暝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青丘！
恰好此时，来了一个村民。
冬暝上前拦住对方，询问道：“你好，我们是从山外来的，请问一下，你们拜的这些是……”
村民看上去非常热心，顿时笑道：“这些是狐仙。也是保佑我们水凉村千年风调雨顺的。”
“所以，我们每天都会带上一些东西，来这里供奉一下。”
冬暝眉心一动，接着又问道：“既如此……为何村长说，这里从来不拜神佛之类的？”
村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的确不拜啊。但是狐仙不同，这些狐仙，都是水凉山内的生灵，也是从我们水凉村祖上，代代就一直守护在这里的。”
“狐仙是我们的家人，自然不算是拜什么神佛了。”
说着，村民便让自己的孩子，将供品放在了狐仙雕像面前。
直到那些村民离开之后，安禄山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我将这些雕像都砸了。”
“我倒要看看，这些狐仙会不会忍不住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