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安禄山住处之时,冬暝下意识看了看一旁乔装的莲华释,眼神莫名。
回返幻月阁的途中,冬暝眉心紧蹙。
因为根据如今观察的情况来看,冬暝发现,安禄山似乎和长安城内传言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出入。
最起码,朝堂之上,皇帝对于安禄山是有忌惮在身,但也仅仅是如此。
可如今看来,安禄山恐怕隐藏了诸多手段。
极乐之宴上,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如果真要动手,谁胜谁负,恐怕还真不好说。
对于那些可以操纵天气的尸鬼刺客,冬暝并不认为,安禄山可以完全清洗嫌疑。
有可能是青丘狐族的人,对他的报复。
但反过来,也有可能是安禄山想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然后顺势卖给自己一个人情。
……
回到幻月阁之后,眼见冬暝身上似乎动了气力,陈篁微眯着双眼,从床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一旁的青然,眉宇之中也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冬暝,你身上残留的气息,很不祥!”
“当然不祥!”陈篁折扇一合:“那是……饕餮的味道!”
冬暝点点头,招呼青然坐下。
随后便将今天极乐之宴,以及宴会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人。
“阁主,你认为……安禄山是饕餮的可能性多高?”冬暝反问道。
陈篁斟酌片刻之后,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我认为,不太可能是饕餮。”
“饕餮是四凶之一,单论战力来说,别说是我和白泽,就算加上青然和更多的高手,都不是祂的对手!”
“祂乃是世间一切贪欲的象征。”
“不过,饕餮的性情也不是纯粹的邪恶。更多的,祂是由着自己的心情和喜好。”
“祂应该不会屈尊降贵,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节度使。”
“以祂的性格,也根本不可能认杨贵妃作为义母。”
“甚至……如果杨贵妃真的是青丘狐族的话,饕餮一定会直接一口给吞了。”
“因此,更有可能,安禄山是和饕餮的分身达成了某种合作罢了。”
“至于你遇到的尸鬼刺客……”
“你刚才说,可以操纵天气,耳生双蛇?”
冬暝点了点头。
一时间,陈篁没有立刻开口。
旁边的青然,给冬暝倒了杯茶,下意识的说道:
“听起来,有点像奢比尸?”
冬暝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
“奢比尸?”
“听起来……似乎也是一个很古老的名字?”
陈篁吐出一口烟圈:
“青然的推测有些道理,但是……又不太合理。”
“奢比尸并非成群结队出现,而是上古时期一位掌管天气的神性——肝榆死去之后的尸体,再度产生灵智的结果。”
“所以,你说是尸鬼,这的确符合。”
“但是,奢比尸应该早就消亡了。”
“祂的存在,和旱魃直流一样,都是代表灾厄的存在。”
“民间供奉和信仰的,也几乎没有了。”
“更何况,如果对方真的是奢比尸,谁都不是对手。”
冬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么看来,我倒是更倾向于,这些尸鬼,应该是青丘狐族派来的。”
“阁主,青然,青丘狐族针对神性的手段,就我们知道的,有药仙童子之案,还有丹莲天狗之案。”
“这些案情,都是布局了数十年,甚至更悠长的岁月!”
“青丘狐族,既然有办法从天狗的体内,分裂出一个松鹤道长,会不会……”
冬暝之意,不言而喻。
青丘狐族,也许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或者是为了其它目的,因而掌握了可以掠夺其祂神性手段的能力。
如果对方也是早早的将奢比尸的能力夺取,而后培育出了这种尸鬼刺客,一切似乎就变得很合理了。
而且,极乐之宴,大家饮酒作乐之后,正是警惕心最放松的时候。
此时出手,就算不成,也能当作试探之用。
对于冬暝的猜测,陈篁和青然似乎也很赞同。
陈篁当即说道:
“这件事情,我会安排人辅助追查。”
“夺取其祂神性的力量,如果青丘真的敢这么做的话,那么全天下的神性,就都会对祂们出手了。”
一旁,青然看着冬暝拿出来的那盒胭脂。
在将其打开之后,青然眉头紧蹙:
“这胭脂确实有问题,很强的诅咒气息。”
“都不用我特地探查。”
“冬暝,你要查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反对。”
“只是……要怎么查呢?”
冬暝点点头: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
“按照安禄山的意思,胭脂应该已经流动到了长安城内。”
“明天,我们就先去市场上先看看再说。”
……
入夜,三人锁上门窗,纷纷休息。
睡梦中,冬暝似乎被什么特殊的声音给叫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这是……又入梦了?”
和之前的情况不同。
此次,冬暝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在现实世界当中。
眼前,已经并非是幻月阁的房间布局。
四周看去……似乎是在一座废弃的小庙当中。
窗户上也都是破洞,吹进阵阵阴风。
冬暝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口中吐出一口寒气。
他环顾四周,却见整个屋子满是蛛网,就像是很久没有人出现了一样。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等冬暝再度转身,看向身后的时候,却见香案之上,供奉的却是一个衣衫有些褴褛的白发老者。
这老人的面容看上去似乎很慈祥,可当冬暝细细探究的时候,却总觉得……那表情当中,透着一种莫名的虚伪之感。
还有其身上缝缝补补的衣服,以及一个破旧的竹筒,就像是……乞丐?
“乞丐吗?”
“但是,谁家的庙宇当中,会供奉乞丐?”
冬暝面露困惑,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就好像……是什么清脆的东西,掉落下来一样。
念及至此,冬暝也顾不上眼前这怪异的老人塑像。
再次转身,推开了庙宇的大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冬暝勃然色变。
“这……这是……”
眼前,是一个小院落。
院落当中,山水之景,看上去也破败了不少。
在水池旁边,则堆放着一座白骨之塔!
那白骨塔的规模,几乎已经比一些香火旺盛的佛寺当中的藏经塔都还要高了!
此时,一道白骨,忽然从上方滚落下来。
落到地上的声音,正和冬暝刚才在房间内听到的一模一样!
冬暝咽了口唾沫,快步走了过去。
当看清楚那骨塔之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是一座……完全由孩童的尸骨,堆积起来的宝塔!
那些骷髅和身骨的尺寸,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有的看上去,似乎也只是婴儿。
有的,应该已经有了七八岁的年纪。
而在这座骨塔旁边,水池之内,还漂浮着很多没有完全腐烂的孩童的尸体!
冬暝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先前每一次的梦魇,几乎都和正在调查的案件有所牵扯。
那……眼前的这些孩童白骨,莫非也和自己准备调查的胭脂之案,有所关系?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冬暝抬头一看,却见小庙的大门被打开。
一些怪异的身影,徐徐走了进来。
这些人依旧是人的身体,可是脑袋,却一个个如同猛兽。
大多数的脑袋,是恶狼。
但也有少部分的,是虎豹或者秃鹫之流。
冬暝脸色阴沉:
“你们是什么鬼东西!”
那一个个破门而入的人,也是眼神不善的盯着冬暝。
冬暝微眯着双眼,正要尝试出手,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股气息。
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瓷瓶!
这瓷瓶的做工,一看就非常精致,而且颜色非常典雅。
然而,你黑漆漆的瓶口之内,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
紧接着,仿佛是什么东西开始蠕动。
刹那,一个个被挤压变形的,如同花瓣一样的脑袋,竟是纷纷从瓶口钻出。
这竟然是一个个孩子!
这些孩子表情痛苦、狰狞、诡异。
他们那花瓣状的脑袋组合在一起,从远处来看,就像是一朵诡异的血肉之花!
他们张开嘴巴,咿咿呀呀的,似乎连话都不能说。
冬暝被这样的景象吓到了,骇然的后退了数步。
可此时,一个个瓷瓶出现了!
这些瓷瓶的颜色、做工都完全不同!
然而从中钻出的人头,却一个不少!
都是如同四五岁的那种孩子的脑袋!
忽然,背后又传来一阵阴森气息。
冬暝下意识回头一看,一个手拿青竹杖的老者,笑眯眯的出现在他身后,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这老者,竟是和刚才庙宇当中的老人,完全一样!
“小兄弟,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者笑眯眯的挥起青竹杖,朝着冬暝重重砸来。
此时,冬暝忽然感觉到一股千钧重力,如山峦之般,甚至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会死!
这一刻,冬暝浑身冒着冷汗。
却闻一声清圣啼鸣之音,让整个昏昏沉沉的庙宇内,顿时被照耀的刺目无比。
……
“冬暝!”
“冬暝!”
急切的呼叫,冬暝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