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莲的心魔世界，开始逐渐消散。
佛殿之内，冬暝缓缓睁开双眼。
听丹莲复述是一回事，但是……在看到了那惨烈的画面之后，冬暝的神情越发复杂。
“尔等推佛向修罗吗……”
“所以……水凉村每一次的循环，到了天狗大神祭那一天都会……”
丹莲缓缓点头：
“这是他们做的孽，哪怕是我的爹娘，都没有资格重新复活。”
“但是，被撕裂的魂魄力量，会不断通过葬骨岭的庙宇，给狩牙积累复活下去的力量。”
“不单单是让狩牙成功转世，我还要通过水凉村的百姓的魂魄之力，让狩牙重新恢复成天狗。”
“只是……多了一层变数！”
冬暝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点了点头：
“你没有想到，狩牙在没有积蓄完力量之前，就已经提前复活。”
“而且这一次，狩牙连妖怪都做不成了，变成了一只普通的流浪狗。”
丹莲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狩牙，表情带着一丝无奈和心酸：
“是我王家的祖先，带头开始了满是贪婪的祈愿，害的天狗失去了自己的神性。”
“又是因为我，狩牙失去了做妖怪的资格，最后变得神智全无。”
“可到头来，我做的弥补，狩牙却也没能领受。”
冬暝沉默不语。
接下来的部分，虽然有些巧合，但仔细想来，逻辑倒是也能顺畅了。
历经岁月，狩牙成功转世成了一只小狗。
只不过，第一次转世，依旧在水凉山附近。
是第二次转世，才出生在了长安城内。
刚好，裴亮在家门口遇到了这只小狗，将其带回了家。
可是，因为狩牙和丹莲之间的牵绊太深，让丹莲察觉到了狩牙的复活。
毕竟，清台寺内的善法主持，也是丹莲的一部分。
丹莲虽不能走动，但善法主持想要在暗中控制裴亮，却也是可以做到的。
与此同时，杨国忠让人去水凉村找舍利子。
再加上是九尾狐的手段，才让天狗分裂。
就这两点，不难看出，杨国忠和虢国夫人，等的其实就是这个。
就是疯魔的丹莲，成佛成魔之后，留下的舍利子。
只是，唯一漏算的，恐怕就是丹莲还有意识长存。
所以，舍利子没有成功落到杨国忠手里。
这才有了金吾卫们前往水凉村调查。
他们见到的水凉村，自然是虚假的村子。
见到的王婆婆，也是被清除了记忆的妙玄音。
丹莲让自己的母亲作为指引者，更是将和狩牙有缘的裴亮独自牵引到了天佛寺内。
实际上，当时的裴亮，应该是进入了火宅邪寺。
丹莲需要以此作为布局，便将裴亮的魂魄，暂时放在了葬骨岭，自身离开了血肉金身，也算和狩牙全了一段因果。
也就是从丹莲脱离水凉村开始，善法主持和丹莲互相联手，在长安城内，开始报复妄图夺取舍利子的家族。
这些家族，之所以有些死伤少，有些死伤多，也是因为他们打杀了第一次转世成小狗的狩牙，所以被丹莲报复。
腹中藏佛也好，还有石化诅咒也罢，都是如此。
“大概的情况，我也了解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冬暝看向丹莲：
“你利用裴亮的身体，想必也是为了给狩牙报仇。”
“因为天狗会分裂的背后，除了村民以外，青丘狐族的插手也是关键。”
“但是……你用腹中藏佛这么诡异的手段，会不会有些太高调了？”
“如果你想查清楚长安城内，到底还有多少青丘狐族，隐秘调查，不才是最稳妥的吗？”
丹莲笑了。
只是那抹笑容，让冬暝有些不安。
“丹莲，你……”
丹莲缓缓说道：
“还记得……不久之前的天狗食日吗？”
“如果是寻常的报复，我当然不会做的那么大张旗鼓。”
“但是……这关系到狩牙是否可以恢复成天狗之姿！”
“所以……我做了平生，唯一一次违背良心的决定！”
这一刻，丹莲的眼神骤然森冷下来：
“长安城内，今日之后，将有大半之人死无全尸！”
“他们的魂魄，他们的元神，他们的气数，都见被那些散落在长安城内的玉佛像吸收！”
“最终，成为狩牙复活的祭品！”
此言一出，冬暝脸色大变。
他骤然起身，凝声道：
“丹莲，你疯了！”
“长安城内，就算有青丘狐族在，但是绝大部分人是无辜的！”
“你怎么能让无辜之人，跟着一起陪葬！”
丹莲咧嘴一笑：
“他们陷害天狗，弄垮水凉村的时候，不是也没有考虑到这些吗？”
看着丹莲的眼神，冬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丹莲不惜自暴身份，甚至以善法主持为引，也要让自己等人前来水凉村！
一方面，是为了告知自己众人当年的真相！
另一方面，就是将自己和伙伴全部从长安城支开！
因为对于丹莲来说，真正值得他关注的，也就是几个神性的高手而已。
陈篁已经在这里了。
长安城中，就只剩下青丘一族了！
“不过不用担心，术法是根据活人身上的业障来决定的。”
“业障高的人，才会成为祭品。”
“这也算是……除恶务尽，不是吗？”
丹莲微微一笑之下，其身旁的莲花，隐隐从莲花瓣上滴落血水！
顷刻，一汪清水直接化作血红之色，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萦绕在整个佛殿之中。
冬暝当机立断，立刻召唤人头骨城。
可丹莲却向前一步。
“噗通！”
顷刻，属于裴亮的肉身骤然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门外的曼铃君，行囊之中，那属于狩牙的头骨也飞舞而出！狩牙，也被丹莲直接带走。
裴亮和丹莲的魂魄在一瞬间转换完成。
“裴亮！”
“裴亮！”
曼铃君焦急的冲了进来。
裴亮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曼铃君：
“君儿，我这是……”
“呃……变回来了？”
青然和陈篁也走了进来。
冬暝看向陈篁：
“阁主，这一局我明白了！”
“丹莲的谋划，从头到尾，也有你的加入，是吗？”
青然、曼铃君、裴亮微微一愣。
陈篁微微靠在门框上，笑道：
“不错。”
“水凉村的变化，丹莲的变化，长安城内的变化，由始至终，我全部知晓！”
“丹莲的做法的确偏激了一些。”
“但是……天狗又何尝不无辜呢？”
冬暝瞳孔一缩，骤然起身：
“阁主，这不该是你的想法！”
陈篁轻挥孔雀折扇，眼神复杂：
“冬暝，天狗是我的朋友，是几千年的好朋友。”
“当初在知道天狗陨落的时候，我连毁灭这个人世的心思都有了。”
“如今的长安城，看上去繁华无比，可实际上邪心遍布！”
“你没有仔细查探，所以你并不清楚。”
“太多人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业障！”
“这种人只会越来越多，而后……大唐的运数，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从而变得越来越虚弱！”
“这样的人在临死之前，发挥最大的价值，复活天狗，大唐的气数也能延长，这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事情。”
眼见冬暝不为所动，陈篁微微摇头：
“冬暝，实话实说，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不想你们去插手这件事情。”
“这样做，也可以顺势将青丘狐族都逼出来，有何不好？”
“横竖死掉的，都会是一些本就恶贯满盈的人，如你兄长那种的，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冬暝沉默下来。
片刻后：
“如果……用秤手的能力呢？”
冬暝的提问，让陈篁微微一愣。
祂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冬暝啊，你还是不死心吗？”
“也罢。”
“秤手之能，我不是没有考虑过。”
“但是……代价呢？谁来付呢？”
“你要知道，复活一个神性，没有那么容易的。”
“哪怕你是夜行八部之一，哪怕丹莲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也做不到！”
“冬暝，你代表的是‘人’。但是……在神的面前，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你若要回长安城，我不阻止你。”
“但是……你不能阻止丹莲！”
陈篁的语气非常坚决。
甚至连曼铃君和裴亮，都已经察觉到不对。
冬暝看向青然。
青然苦笑道：
“冬暝，阁主说的没错。你仔细想想，水鬼刘氏，为了让默儿活下来，都付出了那么惨烈的代价！”
“更何况，现在要复活的是一个神性呢？”
冬暝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诸位，一起回长安城吧。”
说着，冬暝看向了陈篁：
“我答应你，我不会阻止丹莲。”
“但是，我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既然，阁主你经常说天数。”
“我也想看看，天数最后……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