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一身尘埃的冬暝,看着置身的房间,总觉得心绪莫名。
屏风后,正在沐浴的青然不由道:
“夫君,我觉得……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
“而且我自己检查过,这些不是邪术伪装的。”
冬暝苦笑道:
“的确不是伪装。”
“结果如何,我大概也能猜到了。”
“应该是……双生子吧。”
“你看,我父亲姓冬,这里是冬家。”
“若是我爹娘还活着,应该也和冬家老爷、冬夫人的年岁相近。”
青然趴在浴桶边缘处,微微歪着头,透着屏风看着有些苦恼的冬暝:
“所以……”
“夫君是觉得,这里应该是你父亲兄弟的家?”
冬暝点了点头。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已经在那个破落的小村子了。”
“也从来没有谁在我面前说过,我爹娘是外来人。”
“因而,我爹娘在小村落定居,应该是很早的事情了,最起码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前。”
“否则的话,冬家老爷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会想到,我可能是他兄弟的孩子。”
忽然:
“噗通!”
冬暝眉心一皱。
心口一瞬间剧烈的跳动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很亲近。
有仿佛……有些温暖。
可是……
按理来说,找到自己爹娘的家族,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相反,心里头还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哗啦!”
流水声中,却是青然擦了水分,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一件有些单薄的衣料,加上微微潮湿,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冬暝下意识看了一眼,却见青然还没有来得及理好头发,曼妙之身徐徐走来之下,顿时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
起身给青然拿了干净的帕子之后,冬暝顺势坐到一边。
“虽说现在有了新的突破口。”
“但还是要找机会去找找花神庙和那红大娘。”
青然用帕子擦拭着头发上的水分,微微歪着头:
“夫君是要开启那莲花香炉的机关,是吗?”
冬暝点点头。
“其实我一直想问,那女魃香制作之法如此怪异,那……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青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不过传闻当中,女魃香是为了让人起死回生的。”
冬暝眉心一皱。
“一炷香?有这样的效果?”
青然摇摇头:
“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商周时期,以女魃香来试图让人活下来的案例,不是没有。”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但有一点很奇怪的。”
“那就是死去的人,如果身体保存的很完成,用了女魃香之后,尸身不腐是没问题的。”
冬暝眉心一动。
“青然,如果要达到尸身不腐的话……是要一直焚香,还是只需要焚烧一次?”
青然回忆片刻,回应道:
“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章程。”
“但并不需要一直焚烧。”
“后来,之所以女魃香失传,就是因为用到相应特殊命格的女子之命,这一点太过残忍。”
“还有一种说法,女魃香之所以可以让人尸身不腐、起死回生,是因为吸收了那香中女子的魂魄和命数。”
冬暝点点头,顺势从罗刹红楼当中取出了女魃香。
一根根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线香,背后竟然还有这种玄机。
冬暝微眯着双眼。
一炷香,长生不死?尸身不腐?
只是……到底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还是说……那传说里重新复活的人,已经不是死去之人本身了呢?
忽然:
“咚咚咚!”
门外,老管家来了。
冬暝和青然将衣服穿好之后,便开了门。
王管家微微弓着身子,露出和蔼的笑容:
“郎君,娘子,请随我来吧。”
一路上,四周的丫鬟仆人,一个个议论纷纷。
老管家可能已经对下人做了解释。
所以,他们没有如同第一次见到冬暝的人一般,那么恐惧。
但是对方眼神当中的警惕味道,还是让冬暝不由心生疑惑。
按照老管家所言,和自己相似的那位表兄弟,是一个喜欢机关术,喜欢画画的人。
虽然不喜诗书,也不喜欢习武,但充其量……应该就是如一些丹青大师一般,多一点清高狂傲而已。
仅仅如此,应不至于让别人看到一张脸,就如此恐惧。
还是说……这位已经死去的表兄弟,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很快,众人来到了内厅吃饭之处。
冬老爷和冬夫人看上去都十分高兴。
冬夫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同时,还有另外两个少年郎君,也和冬暝有着一点点相似之处,但年岁是大了不少。
“像,真的太像了……”冬夫人红着眼眶,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冬老爷笑道:“好了,今天虽是孩子的忌日,但也让我们找回了族亲,这也是好事情,莫要哭了。”
“好孩子,过来坐吧。”
“我们做了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冬暝摇摇头:
“我对吃食没有那么挑剔的。”
“倒是劳烦老爷和夫人破费了。”
冬老爷笑着说道:
“不用那么生分。”
“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叫我大伯。”
冬暝眉心一动。
果然……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只有这个说法可以解释。
自己的父亲和冬老爷,应该是双生子,自家父亲是冬老爷的孪生弟弟。
至于母亲……
冬老爷感叹道:
“可能你会觉得很奇怪,为何你的母亲也会和你伯母一模一样,因为她们也是双生姐妹。”
“当初,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这又刚好都是孪生子。”
“我们双方的长辈都觉得这是福分,所以就订了娃娃亲。”
“你母亲,也是你伯母的卵生妹妹。”
冬暝点点头,看向旁边两位少年人。
第一位看上去商贾打扮,眉宇之间,有种商人独有的气质,眼神带着一抹审视之色。年岁约莫在三十岁左右。
第二位则看着如同一个书生,风流浪荡一下,约莫二十四五的年岁。
“这两位,若按照血缘来说,我应该称呼一声表兄了。”
冬老爷笑呵呵地说道:
“没错。”
“这位是老大,冬君莫。”
“这位是老二,冬君柏。”
“到了你们这一辈,族谱上都是‘君’字辈。”
“我和你父亲,则是‘水’字辈,你父亲原本应该是叫冬水青,而不是冬清。”
冬暝点了点头。
“既如此……”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名唤冬暝,年二十,长安人。”
“原本……在长安城内,也算是个九品官吏吧,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拜别了大哥二哥,出来游历。”
“这位是我的妻子,名为青然,也是长安人。”
“哦?”冬老爷眼睛一亮:“想不到我那兄弟竟如此有出息,竟然在长安城定居了!”
冬夫人也连忙问道:“孩子,你爹娘……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冬暝张了张口。
权衡再三,冬暝还是说了实话,苦笑道:
“他们,于我八岁之时,就已经过世了。”
此言一出,冬老爷和冬夫人脸色瞬间一白。
冬夫人转喜为悲,顿时抹着眼泪:“我那苦命的妹妹,怎么会这样啊!”
冬老爷也是红着眼睛,立刻问道:
“孩子,你爹娘……他们为什么会……”
冬暝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说出来……伯伯和伯母可能不相信。”
“他们是死于妖魔之手。”
“我们一家自幼清苦。那一日,我上山去砍柴,回来的时候……”
“因为爹娘死的凄惨,再加上死因奇怪,便引来了长安特殊官吏的注意,派人过来调查。”
“调查之人,正是我的结义大哥、二哥。”
“他们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长安,教我武学、识字,这才活了下来。”
冬老爷连忙问道:
“孩子,那凶手找到了吗?!”
冬暝摇摇头:
“伯伯,刚才我说了,杀了爹娘的,不是普通人,是妖魔。”
“我知道,这种理由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妖魔之说,在长安城并非歪理邪说,朝廷甚至成立了一个叫作镇魂司的机构,专门抓捕妖魔鬼怪。”
“我先前,也正是在镇魂司任职。”
冬老爷还想问什么,一旁的东君莫却说道:
“爹,娘,我看先吃饭吧。”
“表弟应该也饿了。”
“还有什么,等吃完饭,我们祭拜了三弟,再说不迟。”
冬老爷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丝笑容,招呼起来。
冬暝和青然对视一眼,默默动了筷子。
当然,也不单单是吃饭,冬暝也在观察这一家四口。
虽然说找到血亲,也算是好事情。
但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加上这次前来的目的,冬暝总觉得,能够找到冬家恐怕不是巧合。
十有八九,还是那位幕后之人刻意引导而成。
看来……自己有必要找一找此地长生宫的人了。
而两个表兄弟,冬君莫和冬君柏,前者许是因为年岁到了,又是精通商贾,说话做事要圆滑温润一些。
冬暝看得出,其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多少欣喜和信任,似乎只是为了维持形象而故意表现出很亲和接受的样子。
至于老二冬君柏,有着书生的狂傲之态,那眼神当中的怀疑和嫌弃,已然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