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
小赤?
那是此地山神?
冬暝一时有些惊诧。
年兽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吧唧着嘴巴:
“不用奇怪。”
“也不是所有鲤鱼都会去跃龙门的。”
“那条红鲤鱼便选择了另外的道路。”
“你们也不用那么着急,祂出了点意外,暂时无法说话。”
“但是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全部了解了,倒是可以跟你们说说。”
说着,年兽看向身后:
“阿婆,你也出来吧。”
话音落,白雾之中一道佝偻人影缓缓现身。
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回春堂的老婆婆,也是王管家口中的司阿婆。
此时,司阿婆拄着拐杖,笑容慈祥之中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威严。
“介绍一下。”年兽笑嘻嘻的牵起了司阿婆的手:“这位是战国时期,楚国一代供奉的尊神大司命。”
“也就是传闻中,赏善罚恶的神明。”
冬暝一愣。
旋即了然。
是了,龙丘县在浙江地区,战国前期乃越国的领土,后期被楚国所灭之后,自然也就划拨给了楚国。
“年关不开,我连人类城池都进不去。”
“为了提醒到你们,我只能让阿婆化身老妪,找到你们。”
“恰好,阿婆先前也注意到了回春堂的小药郎,误打误撞的,接近你们倒是顺理成章了。”
年兽解释之下,大司命司阿婆也缓缓上前,脸色多了一抹郑重:
“其实,龙丘县内发生的事情,隐约都有所联系。”
“但是,神性在人间行走,有诸多顾虑,无法直接出手。”
“这千亩药田,实际上在数年之前,刘家家主和陈罗之子陈瑜就已经盯上了。”
“当时,这里有些是荒地,有些则是富农手中的一点田产。”
“后来经过运作之后,便全部归到了陈县令陈罗和刘家家主名下。”
“只是,药材这种东西,你们应该清楚,也不是你想种就能种植的。”
“田地本身,还有药材和药材之间的影响,这些都需要考量。”
“而且,许多市场上名贵的药材,生长周期也很长,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冬暝点点头。
“所以,您的意思是……这些药材,年份不足?”
大司命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年份不足,说到底也只是人类贪欲旺盛,这件事情倒也不会惊动我和年兽。”
“可是……就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刘家和陈县令,应该是有所动作了,整个药田,在一夜之间,便突然邪气蒸腾!”
“当时,年兽还未现身,山神红鲤是最先找到了我。”
“我查探到这个邪术的中枢地区就在那片药山,便想要进去试探一二,但是……”
“不仅没能进去,我反而还被重创!”
冬暝闻之瞳孔一缩。
他一路而来,也听陈篁谈论过。
九州大地,神性太多。有国家供奉的,有民族供奉的,有宗教供奉的。
因此,神性天生的强弱,便来自于其供奉的人数,以及其流传下来的故事。
大司命出自于战国时期的大才屈原之手,一部《九歌》,凝聚了几位楚国古神的神性。
严格来说,大司命辉煌时期,也曾经是掌控一方国家的善恶之神,地位不可小觑。
哪怕如今楚国已经消亡,但因为《九歌》的存在,大司命依旧强盛。
可现在,竟然进不去一个凡人布置的药山?
这不合理!
似乎是察觉到了冬暝的困惑,大司命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虽比楚国时期虚弱不少,但仰仗《九歌》的存在,也算有些神力。”
“只是刚刚靠近药山,竟是被重创下,损失了大半力量。”
“这才变成了如今佝偻老妪之态。”
“继而,偶然之中,我昏迷在了山神小赤四周,巧遇了那位丹游小药郎,也就有了你们所看到的。”
冬暝闻之,不禁道:
“这么说来,丹游其实知道,你们都是生活在药田这边?”
“只是……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大司命点点头:
“邪术能伤到我,这件事情就已经不是小事了。”
“我便化身司阿婆,篡改了别人记忆,顺理成章住进了庄子当中。”
“庄子内的邪术,你们应该也发现了。”
“抽取别人的七魄,经过药田,最后到达药山之处。”
“我目前所发现的就是……经过这个邪术的运作之下,所有的药材都能够在短时间内播种、成熟。”
“最快的,甚至可以一个月之内就开花结果。”
“只是,这种被业障邪祟侵染的药材,被人服用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情况……”
冬暝和青然皆是呼吸一滞。
什么情况……那自然不必多说了。
由散魄导致的业障邪气,浸染到了药材之中。这些药材当中,最起码有不少,是留在妙心堂自己使用的。
病人吃了这样的草药,身体内有了邪气,自然也就遭受到了诅咒。
虽然不清楚为何一定是头疼的症状,而且为何会选择性的传染对象,但这的确是一个突破口!
年兽旋即附和道:
“在城市里已经开始肆虐这种情况之后,我被这座城池漫天的业障吸引了过来。”
“本来,我以为是这里有大恶之人出现,结果被山神小赤叫住,告知了这里发生之事。”
“我便趁着年关守岁的时令,进入城市之中调查,顺便让大司命养伤。”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将制作的食物给那些病人食用之后,有很大一部分均是无法下咽。”
年兽两手一摊:
“我的规则也是绝对的。”
“一般人,做过善事也做过恶事的,撑死了也就是觉得我的东西不怎么好吃。”
“但到了难以下咽这一步,那必然是穷凶极恶之人。按照规矩,我要收了他们的性命。”
冬暝下意识问道:
“难道……一下子找到那么多恶人,年兽您没有怀疑过真实性?”
年兽无奈道:
“我说了,规则就是规则。”
“规则不单单是给人遵守的,也是给我们遵守的。”
“我如果没有接受小赤的邀请,进入龙丘县也就罢了。”
“可一旦进入,并且找到了无法食用我食物的人,按照神话赋予我的规则,我就要吃掉他。”
“所以,哪怕我隐约感觉不对,也只能按照规则办事。”
“如此,单单是我,就在龙丘县年关之时,带走了将近千人!这些人有富庶之人,有贫困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简而言之,毫无规律。”
一旁的青然不禁问道:
“可是……我要是记得没错……”
“大司命作为善恶之神,不是可以检查人类生平所做之事吗?”
“而且,此地曾经是楚国领土,对于大司命你来说,更是不用顾虑。”
大司命叹了口气,苦笑道:
“说来也巧。”
“我本身就有些虚弱,被药山那边的中枢邪气重创之后,更是衰老至此。”
“根本没有足够的神力,再去检查活人善恶之事。”
听到这里,冬暝顿时眉头紧皱。
不对劲!
诚然,就事情的发生来说,似乎非常清晰。
刘家和陈罗县令狼狈为奸,所以用药田兜售假药。后来,又觉得药材的周期时间太长,干脆布置了邪术。
以至于邪术药材进入人体之后,彻底爆发,在龙丘县造成了如瘟疫一般的灾难后果。
是的,就前因后果来说,似乎很清晰。
可这其中却有一个让人觉得很荒谬的问题。
大司命刚好失去了检查人善恶的能力。
年兽没有大司命的辅助,碰巧又开启了自己的规则,直接杀死了上千人。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甚至已经将两位神性都给算计了进去。
再加上连神性都无法进入的药山……
这件事情,会是这么简单?
这个邪术的布置,恐怕远远不是为了让药材快速生长那么简单!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件事情的人证,是两个注定不可能显露在人前的神性。
也就是说,对于办案而言,无法出现的人证,自然就不能当作什么证明。
所以现在的关键点,要么是陈县令和刘家,要么就是药山。
不将这个搞清楚,就算明知道这里有人布置了邪术,也无法将人捉拿归案!
而这也是年兽和大司命,找到自己两人的原因。
“两位,这件事情我已经大概了解了。”
“请放心,哪怕是为了让丹游出来,我们也会尽全力的。”
……
当即,大司命表示,自己还会待在这座庄园里,尽可能观察情况。
年兽则是会前往小赤所在的那座药山,观察邪术的运行规律,尽可能找到破绽。
冬暝和青然,则在返魂香、极乐茶的掩护之中,悄然离开了此地。
回到了回春堂的第一件事情,冬暝便是打算再次找来长生宫。
而负责人白儒丑,就仿佛是能未卜先知一般。
“七师者。这是你要的情报。”
说着,白儒丑将阿牛的相关资料放在了桌面之上。
“七师者,根据我们所调查到的情况,阿牛本身的身份背景很简单,就是他父亲的时候,不小心中了计,所以丢掉了自己的田产。”
“阿牛本人在庄园里,倒不是基层工人。”
“和那些在药田当中忙碌的人有所不同。”
“可能也是为了活的更好一些,阿牛攀上了王管家,成了对方的走狗。”
“当然,这些情报,七师者可以慢慢看。只是……有个情报有些怪异。”
冬暝眉心一动:“是什么?”
白儒丑芭蕉扇下,狭长的双眼带着一丝思索之色:
“就是让七师者头疼的那座邪术中枢的药山,在数月之前,阿牛曾经进去过。”
“一个时辰以后,则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可从那之后,他就有了头痛病,并且……当日他就立刻前往了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