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冬暝和青然,则悄悄来到了县衙之处。
陈篁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出来。
按照他的话来说,万一埋棺人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他也可以接应一二。
至于赤霄云那边,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冬暝也以问花寻踪之法追查过。
赤霄云的表现倒像是没有什么问题,似乎真的在帮忙查证那些僧侣的亲眷所在之处。
这反而让冬暝不由的有些困惑。
原本,他是将赤霄云当作是人皮血诗的幕后黑手来评估的。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赤霄云应该是不希望清净寺的事情继续被曝光出来才对。
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对。
因为,在看到人皮血诗时,赤霄云看上去虽然似乎是知晓些什么,但那种震惊却不得假。
所以……
赤霄云到底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预估暂时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
县衙之内,冬暝带着青然悄悄来到了县令的屋子。
两人来到屋顶之上。
青然悄悄说道:“夫君,我有点不安。”
冬暝看着青然有些不舒服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是感知到了什么吗?”
青然连连点头:“虽然很奇怪,但是……我察觉到了一阵很凶戾的气息。”
“而且……这里怨气很重!”
冬暝微微一愣。
怨气?
想到县令体内三尸虫缺损,莫非……
带着几分谨慎之色,冬暝悄悄的将屋顶的瓦片取下来了一块。
此时,县令并未休息。
可古怪的是,他就那么坐在书桌之前一动不动,仿佛发呆一般。
冬暝见状,眉心一皱。
一旁的青然却忽然浑身一颤:“那种怨气越来越重了!”
“但是……但是不是从县令身上散发出来的!”
冬暝微眯着双眼。
青然的感觉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房间内,存在着第二个县令。而这第二个县令,应该就是他们下午所碰到的那个。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却听到一阵轰隆声。
定睛一看,旁边的床铺,竟缓缓隆起。
随着上面的床单被褥滑落之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密道!
紧接着,一阵空洞的脚步声缓缓响彻在房间之内。
“嗒……嗒……嗒……”
随着声音逐渐的逼近,那密道之内,徐徐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县令!
然而,这个县令的眼神,明显和书桌前的不同,狭长的双眼带着一丝阴戾之色。而他此时所穿的官服,已经沾满血迹!
眼见此景,冬暝心中一惊。
这种血迹的沾染程度,已经不单单是和人发生争斗,或者是受伤的时候会出现的情况了。
就好像是……对着喉间等位置,割开了要害之后,大量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才会发生的情况!
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嘴角处也有着鲜血之时,冬暝眼神晦暗下来。
这个假县令……不是人,很有可能是某种怪物!
只是……今天下午,他们竟然没有一人察觉的出来?
此时,青然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拽了拽冬暝的手。
冬暝安抚着青然,微微点头,示意其不要紧张。
而在房间内,这个假县令开始伸起了懒腰,发出一阵微妙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扭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紧接着,县令便坐在了窗边。
这个时候,冬暝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面梳妆台。
偌大的铜镜之上,假县令缓缓落座。那一举一动,似乎在顷刻间产生了一种不和谐的微妙变化。
就仿佛……从一个男人逐渐的变成了一个女人!
旋即,这位假县令自顾自的开口了,声音也出现了迅速的变化,从一个原本男人的声音,迅速变成了女子的声音。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笑和尖锐,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邪祟之感!
“夫君啊,我今天用你的身份见了几个人。”
一边说着,假县令竟开始卸下脸上的一些妆容。
定睛一看,那肤色、胡须等等,竟都是易容伪装!
“三楼主告诉我,他们是从长安城来的。”
“其中那个叫作冬暝的小子,据说还做过镇魂卫呢……”
“你知道镇魂卫是什么吗?”
青然震惊的看着冬暝,冬暝微微点头。
这女人说的无心,却说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三楼主!
在遂昌县内,被称为三楼主的,可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烟雨红楼的三楼主音如弦!
如此说来,岂不是代表,这眼前莫名之人,和音如弦有所牵连!
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进入遂昌县也就一天时间。但是和自己并未见过面的三楼主音如弦,却将自己等人的情报告知了眼前这个伪装成自己夫君的女人。
这不难看出,音如弦是担心被人看出什么破绽!
再看书桌旁,那货真价实的县令就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而在这时,冬暝也发现了一个微妙的地方。
那就是和他们白日第一次见到那个县令相比,此时的县令就好像……完全没有了气息一样。
不管一个人如何僵硬,哪怕是被人控制,也总归会有一些基础的本能反应,比如呼吸!
可是,冬暝自问,自己的观察也很仔细了。
但书桌前的真县令,却没半点胸口上的起伏,没有呼吸方面的任何动静。
这位所谓的县令夫人,似乎也没有指望县令开口,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镇魂卫啊,就是专门抓捕怪力乱神、妖魔鬼怪的。”
“瞧瞧,还盛世大唐呢,魑魅魍魉层出不穷啊……”
逐渐的,这县令夫人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怨念之色。
冬暝眉心一跳。
因为这位县令夫人,已经从梳妆台内,取出了一把小刀。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并将胡须之类的放在盒子里之后,用小刀,直接从自己的耳边脸颊开始徐徐划开。
顷刻间,鲜血顺着脖颈开始染红她的衣服。
同时,她的双手开始变的苍白,双臂更开始出现斑斑腐烂的感觉!
细细看去,有些部分已经看到了白骨,更有令人作呕的蛆虫,在里面爬进爬出。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臂,却顺着割开的位置,缓缓伸入自己的指甲,并开始朝着左右两侧撕裂!
一阵牙酸的声响,伴随让人头皮发麻的动作。
县令夫人竟是将自己的皮囊一点点的撕扯下来。
“呼……”
面目全非,只余血肉的县令夫人从人皮当中钻出,并将那还算整齐的人皮放在了一旁。
“真是麻烦。”
“这样下去,这张皮又不能用了。”
“本来想用清净寺那个死人和尚的皮来作为补充,也就放在那里进行祭炼的功夫,竟是不曾想被人拿走了。”
“唉,还有那个女人,无缘无故的跑到清净寺做什么?”
“真是会坏老娘的好事!”
“偏偏还找不到这个女人的踪影,真是该死……”
喃喃自语的沙哑之声,却让冬暝眉心一凛。
所以,那和尚被剥下来的皮囊,是这个女人做的!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剥人皮的幕后之人,是三楼主音如弦。
而且,对方显然是担心眼前之女和自己等人产生冲突!
所以就提前将自己的信息给了对方。
这才有了下午之时,对方十分干脆利落的将自己带进了卷宗房间。
并且……单单就以这一点来说,可以反向推论出一个结果!
卷宗之内,不会有任何对此案有实质性帮助的线索。
如果有的话,这个女人也一定会提前隐藏好。
“夫君。”青然悄悄说道:“这个女人是画皮鬼,真正的画皮鬼。”
“因产生怨恨的女子,死后怨气不散幻化而成。”
“为了保证皮囊的新鲜程度,她要每天吃活人的心肝的。”
冬暝呼吸一滞:
“青然,你的意思是……”
青然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会不会,这些三尸虫缺损,看上去如同傀儡的县令和衙差,实际上早就……”
冬暝深吸口气,看着那幽暗的密道。
“青然,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擒她!”
青然却哼了一声:“你别把我当作柔弱不能自理好吧,我胃口好,力量也棒棒的!”
冬暝哑然一笑,却见青然已经取出了她那把有些奇特的翡翠长剑,纵身一跃!
冬暝被青然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顷刻间,瓦片碎裂。
扬尘之中,冬暝和青然两人,一刀一剑,正好站在门窗的位置。
“嗯?”
画皮夫人血肉模糊的双目顿时死死盯住冬暝和青然:
“是你们!”
“你们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焚魂鬼火便熊熊燃烧起来,将整个屋子团团包围住!
……
另一边,客栈之内,月色之下悠哉品茶的陈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森冷之声。
“大晚上喝茶,你也不怕睡不着吗?”
陈篁笑道:“哎呀哎呀,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把弯刀就已经架在了陈篁的肩膀上。
“为何让秤手接近我!”
“你应该很清楚,皇城之事,我等众人已经全部知晓。”
“他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
“要么他杀了我们所有人!”
“要么我们杀了他!”
陈篁却笑眯眯的以孔雀折扇推开弯刀,转身饶有兴趣的看着埋棺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