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前,冬暝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位置,取出了孟婆所给到的那个拨浪鼓。
“咚咚……咚咚……”
拨浪鼓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格外空灵。
但随着冬暝敲动之下,鼓面则逐渐浮现一缕红光。
旋即,红光自鼓面之上脱离,如同萤火一般出现在孟婆掌心之上。
孟婆微微点头:“看来,王皇后生命力所幻化的红蝶,当真在这玄都观之中。”
此时,冬暝下意识的攥紧了横刀。
显然,他有了些许紧张。
因为,玄都观几乎决定了黑蝶案和这次高阳公主之死的证据。
若是处理不善,整个大唐,恐怕都会产生极大的波折。
冬暝下意识的看了纸新郎一眼。
奇怪的是,自梦境意识当中回过神来的他,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没了先前的癫狂之感。
三人准备妥当,便进入了玄都观内。
作为长安城内香火最为鼎盛的道观,不单单是宫观的占地极大,每日来往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一路所见,诸多道士也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三人不动声色,按照孟婆掌心红光的指引,不断穿过诸多神殿。
忽然:
“喳喳……”
怀中,三青鸟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叫声。
那叫声当中,带着些许害怕之感。
冬暝瞳孔一凝,三青鸟警告,看来……此地已然有了危险。
孟婆微眯着双眼,幽幽说道:“红光到了这里就停止了下来,看来……红蝶降头的存储之物,便是在这里了。”
说着,三人看着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并不是供奉三清的主殿,而是主殿后面一座相对不太起眼的偏殿。
所供奉着,竟然还是六丁六甲护法神。
此时,蒲团之上正坐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道长,似乎是在诵经。
“这位道长。”
冬暝上前呼喊,但眉宇之间,满是戒备之色。
道长转身看来,带着一丝好奇之色:
“嗯?”
“三位香客,此殿不对外开放,还请速速离开吧。”
冬暝正在思索着如何措辞,一旁的纸新郎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是你将六丁六甲的神像,卖给了百濮部落的蓑衣翁吧!”
突然的摊牌,让冬暝心中惊诧。
此时此刻,不是应该优先抓住对方的把柄才对吗?
这么摊开来说,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却见这位道士缓缓起身:
“玄都观本来就会制作一些神像来贩卖给特殊的客人。”
“那百濮部落来购买的人是不是蓑衣翁,我不知道。”
“不过……既然是前来大唐纳贡的国家,玄都观自然会优先考虑。”
孟婆也忽然说道:
“何必再拐弯抹角。”
“这些神像,已经说明一切了。”
孟婆将带来的六丁六甲的神性取出,眼神凌厉的看着眼前的道士:
“玄都观虽然做神像买卖,但是……能够被拿来进行大型降头术的神像,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做出来的神像就可以的!”
“那是……需要开过光的!”
“而道观的规矩,被委托开光之物,都要留下主顾的名讳、身份,只要我们上报,一查便知,你就无法抵赖!”
“更甚者,会不会还牵扯到一些皇室之人,就更不好说了!”
话音落,道士双目微阖,眼中隐隐有了一丝危险光芒。
“倒是……不成想,就一个巧合没有破坏的神像,也能让你们发现破绽!”
“我在古塔故布疑阵,竟还是让你们找到玄都观了!”
话音落,冬暝三人立刻反应过来,一起出手!
顷刻间:
“砰!”
焚魂鬼火、血色纸钱以及蛊术毒烟同时炸开!
那道士抽身后退数步,直接从神龛之处取出了一把弯刀。
这一刻,道士身如鬼魅,狠狠斩向孟婆命门!
“铛!”
横刀刺出,阻挡弯刀顷刻,孟婆顺势抽退,口中一张,一缕毒烟吞吐而出!
另一边,纸新郎双手出现黄纸宝剑,自其背后杀来!
道士见状,欲要抽身,冬暝握住刀柄,反手以刀刃将弯刀重重压下!
“砰!”
弯刀被叩在地面顷刻,黄纸宝剑已经杀来!
道士冷冷一笑,双目邪光闪烁。
顷刻间,竟是浑身黑烟滚滚,道袍化作一件血色长袍直接裹向了冬暝的脑袋。
冬暝一时不察,被血衣浸染。
得喘息之机,弯刀挡住身后纸新郎攻击同时,其头颅竟是自人身上分离而下,化作一张狰狞鬼脸,直接咬向了冬暝的喉咙!
“好胆!”
孟婆挥动拐杖腾挪而上,拐杖之上,五毒齐出,挡住飞头降的同时,冷然道:
“蓑衣翁,何必再装神弄鬼,现出你本来面目吧!”
蓑衣翁哈哈一笑,身体和脑袋同时出手。
随着一阵虫鸣之声,黑压压的虫云从其道袍之内钻出,并迅速扑向三人。
此时,鬼火焚烧之下,血衣已被燃烧殆尽。
冬暝擦拭着脸上的血雾,刀刃携带鬼火,旋挥之下凝聚条条火蛇,将四周的毒虫焚烧殆尽!
蓑衣翁也趁着这个空档,翻身一跃,跳到了神龛之上。
他满脸戏谑,似乎对于被包围之事毫不在意。
“你们三人能找到这里,的确让我没有想到。”
“而且……你们能查到这里,十有八九也该知道,有很多事情,陕王不方便出马,是杨贵嫔鞍前马后了吧。”
冬暝阴沉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
蓑衣翁嘿嘿冷笑着:“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们应该还不知道皇宫发生了什么吧。”
此言一出,冬暝脸色一变。
皇宫出事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蓑衣翁哈哈一笑:“不过,这也不是你们可以操心的了,毕竟……埋伏在这里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贵嫔娘娘,为了陕王殿下的大业,得劳烦你亲自出手了。”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内忽然为之一静!
就好像……是刹那间的万籁俱寂一般。
紧接着,便只有一道脚步声缓缓自身后响起:
“很好,镇魂司竟是有人可以追查到这一步,当真是……让人趣味啊……”
冬暝转身看去,竟当真是杨贵嫔!
只是……此刻的杨贵嫔,和当初第一次与紫宸殿上见到之时完全不同。
双目邪佞,浑身阴邪森森,手中更是捧着一颗染血的骷髅。
这哪里是曾经宠冠后宫的三妃之一,根本就是一个诡异无比的魔女!
“你们镇魂司主就比你们要聪明很多!”
“知道这件事情,和黑蝶案有关之后,便开始尽可能和陛下保持一致的步调!”
“硬生生……是被你们拖累了!”
“不过也没关系,既然来都来了,就都现身吧。”
说着,杨贵嫔冷冷看向不远处。
“镇魂司主,左右督卫,还有你们带来的人马,也都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周遭掀起一阵涟漪。
那明明还热热闹闹上香的景象,竟是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何时已经空空如也的玄都观!
以及……镇魂司、刘业、朱云。
他们的身后,则是镇魂卫、金吾卫等一众高手。
镇魂司主上前一步,沉声道:“还请娘娘不要反抗了,只有你和蓑衣翁在的话,势单力薄,是走不了的。”
杨贵嫔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红色骷髅:
“知道……这骷髅是谁的吗?”
“这是我手下的一个宫女的。”
“这个孩子啊,从前很激灵,也很听话,乖巧可人的,本宫用着十分顺手。”
“可是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如果本本分分当个宫女,本宫未尝不会给她一个体面。”
“但是她却将心思放在了陛下身上。”
“可笑的是,陛下薄情啊……竟是接二连三的宠幸新人,我们这些尚在太子府的‘老人’,如今却因年老色衰,被他渐渐遗忘!”
“你说,这公平吗?”
眼见众人没说话,杨贵嫔则继续说道:
“当年一个王皇后,一个赵丽妃也就算了,她们两个都是蠢笨的,起不了什么风浪!”
“偏偏来了一个武惠妃?!”
“那个贱人,让陛下几乎架空了后宫,只独宠她一人!”
“本宫也渐渐失宠!”
“然后,本宫就明白了!与其依附于皇权,不如……成为皇权!”
冬暝冷冷说道:“所以,这就是五年前,你们和蓑衣翁联手,陷害废太子的原因?!”
杨贵嫔笑眯眯地说道:“何止啊,李瑛、赵丽妃,便是本宫和蓑衣翁联手,咒杀之下,削弱他们的气运,然后……使其毙命!”
“至于那个武惠妃嘛……她妖言惑众,妄图争夺太子的位置,本宫断难相容!”
“所以……本宫便以赵丽妃的鬼魂如她梦魇,让她心神不宁,缠绵病榻,最后油尽灯枯!”
“果然,本宫的选择没有错!”
“武惠妃倒台!”
“李瑛被赐死!”
“最能成为太子,乃至皇帝的,就是我儿李亨!”
“可是……尚有几人,让本宫恨啊……”
杨贵嫔露出一丝病态的笑意,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骷髅:
“陛下薄情,将本宫弃如敝履!”
“当年本宫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要将自己的儿子李亨,亲手送给王皇后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贱货抚养!”
“还有当初看笑话的一些人,以至于现在还要在后宫兴风作浪的人,统统要死!”
“嘿嘿……”
“本宫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宠爱,但是……只要她们得宠了,就有可能阻挡到本宫皇儿的登基之路!”
“所以……本宫忽然觉得,就连陛下,也死去比较好!”
“哈哈哈哈……”
这一刻,杨贵嫔浑身血气翻腾。
玄都观内,四面八方竟是涌出不少突骑施汗国和百濮部落的高手,直接将玄都观团团围住!
杨贵嫔一身华服在血光浸染之下,竟是出现了一件薄纱套在上面!
那薄纱,仿佛是一根根红色的丝线编制而成!
而在这些红线之上,更是粘连着……一只只触目惊心的红蝶!
“你们经历了几次的障眼法,最终以为本宫只是针对皇室?”
“哈哈哈哈……你们错了!”
“本宫让人咒杀的,是所有不支持我皇儿成为皇帝的官宦亲眷!”
“他们都要死!”
“都要死!”
“哈哈哈哈哈……”
随着杨贵嫔的笑声,天空之上,飞来无数火红色的蝴蝶!
这些蝴蝶纷纷落在了那薄纱一般的衣裙之上。
自远处看,俨然……成了一件诡异的红蝶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