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落座之后,冬暝看着四周那些不算友好的目光,沉默不语。
朱云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用太放在心上,朝廷当中,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陕王自然还是因为西明寺的事情,对你有所记恨。”
“毕竟,西明寺的崩塌,对于他而言,会有不小的损失。”
说着,朱云眼中露出一抹深意:“毕竟……佛教,是最好炮制祥瑞的。”
“关键时刻,一个得道高僧炮制的祥瑞,可能也会影响到皇子们在百姓心目当中的判断。”
“所以,不管是在地位方面,还是在钱财方面,陕王因为这些损失会对你有所记恨。”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
镇魂司主看向冬暝,旋即道:
“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人多嘴杂,小心为上。”
朱云点点头,便也闭上了嘴巴。
冬暝看着在远处忙活的玉王李相思,却不曾见到高阳公主。
至于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们,除却一些年纪小的之外,基本到了一定年岁的,看着李相思的眼神,似乎都十分冷漠。
冬暝见状,不禁悄悄询问朱云:
“大哥,二哥,看玉王年岁也是不小了,为何感觉……他和朝中大臣,似乎都很生疏的样子。”
“而且,其余的皇子和公主,对他的态度,好像也十分微妙。”
刘业点点头没有说话。
二哥朱云则微微后退了一点,羽扇掩面,低声说道:
“玉王和高阳公主,乃是掖幽庭内女婢,在偶然间被陛下宠幸之后,接连所生。”
“玉王刚出生时,陛下心中并不算喜欢。”
“但毕竟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就在掖幽庭划拨了一块清净之地,给到他们母子。”
“第二年,高阳公主出生。”
“一开始,他们都是在掖幽庭内生活。”
“后来,其母病死之后,玉王和高阳公主也开始有了年岁,再放于那里,便不合适了。”
“是前太子李瑛的生母赵丽妃,看着两人实在是可怜,便收作儿子、女儿,这才将两人接出了掖幽庭。”
“前太子李瑛心慈,对他们也着实不错,两人也因此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但是,随着前太子李瑛被废被赐死,赵丽妃薨逝以后,两人就如无根浮萍。”
“至此,虽说有了封号,但在一众皇子公主当中,过的并不算顺遂。”
“这些年,高阳公主还算好一些,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关心。更是借着修道等名义,承接了官盐的买卖和部分宗教礼仪的相关事宜。”
“但是,相传这玉王,却几乎是足不出户,一心修佛。”
“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能见到他。”
“在朝堂之上,玉王更是没有任何党羽势力,手段薄弱。”
“所以,很多这些年晋升的臣子,甚至都不认识这位传闻中的玉王殿下。”
冬暝听完,不由眉心一皱:
“可若是如此……这朝贡的盛会,为何……”
一旁,镇魂司主幽幽开口道:
“冬暝,举办万国盛会,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差事。”
“这些别国的使臣,虽然臣服于大唐,但绝大部分,只是畏惧于我国的兵马而已,并非真心臣服。”
“以往每一次举办此类盛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带来一些奇人异士,想要搓一搓我等天朝上国的锐气。”
“这其中,以日本国、突骑施汗国等极为突出。”
“诸如一些日本阴阳道高手,还有突骑施的幻术师,以往每次盛会之时,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若是为了打压这些人,手段狠了些,那无法彰显我大唐宽和御下的风采。”
“如果没能对付的了这其中的一些三教九流,又会折了我大唐的脸面。”
“要将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到位,也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因此,往年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一些问题。”
“若换作是旁的任务,这些皇子公主早就抢破头了。正是因为这是个烫手山芋,最后落到了玉王头上。”
冬暝见状,不由露出一丝恍然之色,下意识地说道:
“这么说来……借着玉王的生辰,将这件事交给玉王做……”
镇魂司主微微点头:
“玉王的地位,在皇子当中可以算是很低的。”
“如果真的折了面子,用玉王做挡箭牌,最起码可以维持住陛下和大唐的脸面,有个台阶下。”
“毕竟……归根到底,玉王没有任何靠山,其血脉,更是有掖幽庭婢女的血脉,在场众人,并无几人真正尊敬他。”
冬暝看向玉王李相思,却见他的脾气性情实在好。
哪怕他在招呼一些皇室子弟的时候,对方冷言冷语,他也一直维持着谦和的笑容。
冬暝不禁感叹道:“如此说来……玉王殿下,也太可怜了一些。”
镇魂司主幽幽说道:
“冬暝,皇室之中,尔虞我诈。”
“你若心善,便只会如玉王这般,被人任意拿捏。”
“当然,这样做,最起码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不会被诸多皇子公主了,当作是竞争对手。”
话音落,整个广场之上,传来一阵恢弘的钟声。
听到钟声的顷刻,在场所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伴随一阵礼乐,唐玄宗李隆基也和王皇后来到了广场之上。
众人纷纷行礼,声音如轰雷一般,响彻整个太极殿。
李隆基和王皇后入座之后,李隆基笑着点点头:“诸位爱卿,都坐吧。”
旋即,他看向了玉王李相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盛会,你办的很好。”
“辛苦你了,皇儿。”
李相思连忙恭声道:“为父皇排忧解难,是儿臣的本分,不妨事的。”
冬暝见状,眉心微微一皱。
按理来说,今日可还是玉王李相思的诞辰。
纵然是和万国盛会撞在了一起,但……怎么也该提一下才是。
可龙椅之上的皇帝,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
其余的皇子和公主们,有些似乎也觉察出了这一点,眼神当中,有着一丝戏谑之色。
李相思似乎早就习惯了,行礼之后,便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唐玄宗李隆基,忽然看到了高阳公主的空位,不禁看向李相思:“皇儿,高阳呢?”
李相思连忙起身:“回禀父皇,高阳昨日偶感风寒,虽是请了太医,但终究身体虚弱,高热不止。”
“所以,今日之会,她便没有前来。”
李隆基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李隆基开始讲话。
冬暝在下面听的有些困。
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更不用说,这些海内生平等等的场面话,也是大差不差。
不过,其余众人倒是听的十分认真,一个个仿佛要在唐玄宗面前陛表现一样。
当然,表现最为强烈的,还是诸多前来纳贡的番邦之国。
这些国家的使臣,都是有求于大唐,想要派人来学习更多唐朝先进的技术,一个个倒是俯首帖耳,表现的十分恭敬。
……
约莫盏茶功夫之后,李隆基终于说完。
整个盛会,也在此刻开始了。
一开始,众人推杯换盏,聊的好不热闹。
冬暝坐在三人身后,本也无聊。
此时,有侍女从身后走来,放了一杯茶在冬暝面前。
冬暝一愣,旋即笑道:“多谢。”
旋即,冬暝自己喝了一口。
“喳喳。”
三青鸟忽然探出脑袋。
“怎么?小家伙,你渴了?”
说着,冬暝将自己茶杯也放到了三青鸟面前。
顺势,冬暝看向四周,推杯换盏的人越来越多。
唯独镇魂司主这边,当真是没有什么人前来应酬。
“司主。”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冬暝抬头一看,竟是裴亮!
作为四姓之一的裴家嫡系,又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正四品金吾卫中郎将的人。
他站到了司主面前,并表现出恭敬之意后,这让一旁一些看笑话的臣子们,不由地露出一丝吃惊之色。
镇魂司主也站了起来,微微点头:“见过中郎将。”
裴亮举起酒杯,似是要让众人全部知晓一般,特意大声说道:
“先前碎叶城历练之行,还要多谢镇魂司的鼎力帮助。”
“这杯酒,我敬你们。”
说着,裴亮一饮而尽。
镇魂司主依旧是黑纱覆面,但能隐隐看出,此时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大臣、皇子公主们,哪里还不明白,裴亮这是故意为之。
作为裴家新一代的佼佼者,裴亮和镇魂司主结交,便等于是告知众人,裴家和镇魂司有所交情。
如此一来,一些想要用镇魂司作为投名状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且不说镇魂司主本人地位特殊,更有不少传闻。
单单是裴亮的公然支持,这就相当有分量了。
同时,这也等于是在警告皇子和公主。
如果想要在某些时刻得到裴家的支持,那就不要去动镇魂司。
李相思见状,不由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
他常年待在家中清修,对朝堂局势并不明了。
当即,他便看向了旁边的陕王李亨:
“皇兄,不知……这镇魂司和裴家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陕王李亨却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相思讨了个没趣,却也不生气。
而就在裴亮敬完酒之后,纳贡诸国当中,一名身穿狩衣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天朝陛下,微臣乃是日本国阴阳道弟子。”
“此回,随我国使臣大人前来,也是想要讨教一下天朝上国之手段。”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放下了酒杯。
来了!
往年当中,盛会的重头戏,也正是这各国之间的互相较量了。
一旁,作为盛会的主持者,玉王李相思站了起来:
“父皇,您是知道儿臣习惯的。”
“每年,儿臣诞辰之时,都会举办一些比斗之会,以用来达成众人不能完成之心愿。”
“如今,恰逢各国使节前来。”
“儿臣想和父亲讨个封赏。”
“若是,我大唐赢了,不如……也请父皇到时候,给我大唐有功之臣一些赏赐。”
李隆基笑了笑:“准了。”
李相思笑道:“多谢父皇仁慈。”
旋即,李相思看向了自己事先请来的一些能人异士:“如此,便有劳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