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无活人”！
冬暝眉心一颤。
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何松阳县已然没有活人。
若是从一开始，松阳县就变成了一个鬼城的话，他们调查的这段时间里，遇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再说那鬼云斋举行的仪式，似乎也和眼前这一切息息相关。
自己当初在长安城的一场梦魇，似乎也是卢货郎以眼前这一幕作为提醒。
那么……这一切究竟又有什么关联？
疑问中，那售卖所谓“蒸肉”的老板，笑眯眯地看向了冬暝：
“三位郎君，在我这里看了许久。”
“难道……不打算买点什么？”
冬暝眉头一皱：“很抱歉，我们不打算购买。”
话音落，蒸肉老板的笑容便消失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自他身上萦绕而出，带着一阵血腥味道的阴风，吹得人毛骨悚然的。
“是吗？三位郎君……莫非是觉得……我的货，不入你们的法眼了吗？”
说着的功夫，摊贩老板身上的红色裂痕开始越来越大。
那身体破碎的状态，也越来越夸张！
原本，这些诡异的摊贩老板，还能说是有一个人形，看上去和活人也没太大的区别。
但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体，竟逐渐的开始裂开。
冬暝谨慎的后退了数步，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之上，准备随时出手。
而老板的身体，此时已经如同无数血肉碎片拼凑而成的模糊怪物。
他的身体逐渐松散，裂缝之中，更开始渗出一些粘稠的液体。
“嗯……三位郎君……”
“为什么会不满意呢……”
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逼问一般。
不孤女察觉到异状，不由地看向身后。
却见整个街道上，所有的摊贩老板，诡异的目光全都聚拢了过来。
他们的双目无珠，同样是浑身血痕遍布，也同样开始分裂的更加狰狞。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陈篁忽然说道：
“多少钱？”
顷刻间，摊贩老板身上的气息轰然一散，竟又恢复成了一开始那市侩商人的神态。
“嘿嘿……好说，十文钱。”
陈篁笑眯眯的取出铜板。
摊贩伸出手。
那手指之间，模糊黏腻，还不断滴落浓稠的血液。
铜板落到他的掌心，竟如同陷入一团淤泥当中一般，直接没了。
紧接着，老板拿出了一张干枯的荷叶，随意的包裹了一下，就将其中一个“蒸肉”递给了陈篁。
冬暝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努力维持，不让自己吐出来。
不孤女而倒是没什么表情。
四周的摊贩老板们，看到陈篁三人已经买了东西，也全部恢复原状，开始笑眯眯的吆喝起来。
陈篁不动声色，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走吧。”
直到离开了摊贩聚集之地，冬暝刚要开口，陈篁却摆了摆手。
旋即，随着一者金色的光芒下，那具孩童尸骨，已经消弭无踪。
“尘归尘，土归土。”陈篁摇了摇头：“死后都不得安宁，也是可怜……”
冬暝深吸一口气，安抚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三青鸟，不由地说道：“如今看来，鬼云斋的萨满手段，根本就是将整个松阳县变成了鬼城。”
“阁主，我们还是先去地牢吧。”
“鬼云斋的仪式问题，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解决。”
“不是无法解决，是已经没必要解决了。”不孤女缓缓说道：“他们已经死人了，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的松阳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城。”
“就算你破坏了仪式，这些人肯定也活不了。”
冬暝皱了皱眉。
他不太明白，不孤女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就仿佛……她还知道些什么一样。
陈篁见状，不由说道：“这松阳县的问题，如今看来，不把黑龙和白龙之间的纠葛搞清楚，是根本无法理清的。”
“走吧，我们去地牢。”
对于冬暝的提议，陈篁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云晴双如今还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证人。
也许在她恢复记忆之后，永夜的真相如何，也就水落石出。
所以，无论如何，她现在还不能死。
……
地牢之内，宋县令捧着一面镜子，让他看着那画面当中的鬼魅森罗之景，嘿嘿冷笑：
“如何，是不是很有趣？”
“毕竟……你一心一意护持的松阳县城，如今就变成了这样一幅地狱一般的场景。”
“你当初，在白龙观内发下宏愿，你要拯救整个松阳县脱离苦海。”
“但是，你看看。”
“现在的松阳县，已然成了一片鬼城！”
“这里的人，开始善恶不分！开始混乱！开始扭曲！开始疯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都是在你云晴双的身上啊！”
此时，云晴双看着画面当中的情况。
画面中，捧着盆哭泣的人们，五官只剩下了嘴巴和眼睛。
他们流出的泪水，落在盆中，也已然成了点点血泪！
被挑选出来，捧着扎彩娃娃的孩子们，开始浑身苍白，竟是让人分不清楚，到底谁是娃娃，谁是活人。
在各大街道和巷子当中进行游行的人们，手持的龙狮之物，也开始变的破破烂烂。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缺胳膊少腿，要么就是五官出现了缺损。
更严重的，甚至无法站立，如同烂泥一般，不断的匍匐在潮湿黑暗的地面，以及……墙壁之上！
他们发出呜咽的哭嚎之声，听上去让人背脊发凉。
那些市集摊贩们，则一个个发出夸张的笑容，售卖的物品也均是变成了鬼魅之物。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座座偌大的血腥屠宰场，正不断运作，将别人的血肉烹制成所谓的佳肴。
隐隐的，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出现在了整个松阳县的黑暗之中。
更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之声。
云晴双看着镜子当中那如同黄泉地狱一般的景象，不由地捂住脑袋，满脸痛苦之色：
“你不要说了！”
“你闭嘴！”
“这不是我造成的！”
“不是我！”
宋县令哈哈大笑，对于云晴双表现出来的崩溃，似乎十分的满意。
此时，云晴双的眉心当中，也隐隐出现一点朱砂。
只是那朱砂印记，看上去若隐若现的，似乎很不稳定。
宋县令见状，眉心一皱，眼中露出一丝不满之色，更是喃喃道：
“啧……刺激还不够吗？”
“真的是麻烦？”
正说话的功夫，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嗯？”
宋县令回头一看，不由的咧嘴一笑：“哎呦，竟然你们来了？”
冬暝握着横刀，谨慎的看着宋县令。
此时的他，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妖邪的气息，可细细看来，却也能分辨出，不似人类！
“宋县令，你……到底是什么人？”冬暝沉声味道。
宋县令手一松：
“啪！”
云晴双浑身一颤，不由地蜷缩在角落当中。
定睛一看，却只是那镜子摔成了碎片而已。
可此时的云晴双，如再也没有了白龙真道教宗的清圣之感，只有一种脆弱和无助。
旋即，宋县令的身体如同魂魄一般，直接穿过牢房，来到三人面前：
“我是什么人？你们可以猜猜啊？”
宋县令的笑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佞之感：
“不过……你们是怎么察觉到，我这里出现问题的呢？”
冬暝凝声道：“云溪童子的证词。”
“他说，双胞胎是你让他带人去带回的。”
“如此说来，你其实很早就应该知道，双胞胎失踪的事情了。”
“如果反向推论的话……那些孩童尸骨……”
“没错，是我做的。”宋县令干脆利落的承认，反倒是让冬暝不由一愣。
然而，这也更让冬暝谨慎起来。
宋县令会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有恃无恐的。
为何会有恃无恐。
必然是觉得，自己三人，不是他的对手！
念及至此，冬暝看了看身边的陈篁和不孤女。
不孤女幽幽说道：“他身上的气息，和城池当中那些化作鬼魅的百姓，很相似。”
“但是……又有一点区别……”
陈篁轻挥孔雀折扇，微眯着双眼，上前一步问道：
“我们之间……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同族吧……”
此言一出，宋县令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当中，竟是隐隐带着一丝龙吟之声！
一股震荡整个地牢的咆哮罡风，瞬息笼罩冬暝！
陈篁冷哼一声，孔雀折扇一扬，道道祥云出现，挡住咆哮的攻击。
“呵……真是没品……”陈篁讥讽道。
宋县令却不以为意：“不过……说真的，虽然我料到，你们一定会查出真相。”
“毕竟，云溪童子也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
“但是，我还以为，最先来找我的，会是我那位老朋友呢！”
说着，宋县令看向了三人身后。
“老朋友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是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加胆小了……”
说话的功夫，不远处的阴影之内，也走出了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正是苍海子。
此时，苍海子也不再是那副微醺的状态了。
他看着宋县令的表情十分复杂。
冬暝看了看苍海子，又看了看宋县令，又联想到刚才宋县令所说，孩子之死就是他做的。
而那些孩子的死状，却明明是宛若猛兽啃咬的痕迹……
念及至此，冬暝瞳孔一缩。
一个荒谬且十分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了冬暝脑海里。
“你们……”
“你们两个就是松阳县传说当中的白龙、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