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龙头?
冬暝眉心一皱,他还以为,轿子里请的是土地神。
而且,顷刻间恢复年轻……这莫非是什么邪术?
心中疑窦丛生,却见两边逐渐恢复年轻的百姓们,终于勾起了一丝畅快的笑容,手上的红纸抛洒的越来越快。
人群中,忽然有人似吟似唱:
“朱砂书鬼字,黄符墨龙舞。”
话音落:
“喳喳!”
三青鸟仿佛吃痛一声,松开了口中的符咒。
冬暝顺势接过,却见那符咒之上,那条墨龙竟开始环绕着那个朱砂“鬼”字开始盘旋飞舞。
虽说作为五正色之一的黑龙,本身在龙之神话中,地位也很高。
单纯是,却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鬼气森森。
尖锐的嗓音,却再度喊道:“红袖招摇过,红纸化红雾。”
紧接着,一阵阴风拂过,
整个墨龙村上空,竟是出现一抹红色。
这红色,隐隐的吞噬着上方的永夜黑暗,将整个墨龙村都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下!
村子骤然亮堂了起来,瞬间的变化,让冬暝下意识的感觉眼前一花。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之后,却见两排屋子后面的房屋主人们,竟是将一个个红色的孔明灯放了起来。
红纸红烛,红光红面。
他们互相对视,发出一阵爽快的有些邪门的笑容:
“红灯烧却两鬓白,唢呐一曲迎墨神!”
“三生无奈尽垂泪,却把神轿迎进门!”
那盏盏红灯铺天盖地,几乎将整个墨龙村上空全部遮蔽起来。
突然:
“砰!”
红灯破碎,内中仿佛是有什么机关一般,也跟着破碎开来。
旋即,红墨“哗啦啦”洒落而下,如淋暴雨!
所有人在这红雨当中欢呼雀跃着,仿佛是沾染了什么天大的福报一样。
冬暝下意识的嗅了嗅,隐隐觉得这红墨有些不太对劲。
他抬起手,沾染了一点,放在鼻尖仔细辨别,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血!”
冬暝猛地看向了苍海子和庙祝老爷子两人:
“这红雨内,到底是什么!”
庙祝老爷子轻笑两声。
这一刻,他的脸上,也呈现出诡异的红润之色,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不少:
“两位郎君进村之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冬暝瞳孔一缩。
黑狗血!
“你们将黑狗血加入墨水和朱砂?”
“你们今天抬神轿,不是供奉土地神吗?”
“为何轿辇之中,似乎是一只墨龙?而且,你们还称呼其墨神?”
“郎君。”一旁的苍海子拂尘一挥,幽幽看向两人:“可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在密林之中修行以后,发现了撕扯自己面部的人吗?”
冬暝眉心一皱:“你的意思是……那些变成妖物的人,是这个村子里的吗?”
苍海子咧嘴一笑:“是不是的,我不知道的。”
“但是,只要请了墨神龙躯,便能够保证不被那些怪物伤到。”
“你们看。”
说着,苍海子指了指两边。
冬暝循着方向看去,顿时眉心一跳。
只见那形成的莫名红雾之外,竟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只只无面妖物!
妖物的眼睛,一眨一眨,但却并未露出任何凶性。
反倒是看着那不断朝着土地庙前来的神轿,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虔诚之色。
旋即,所有人开始跪拜下来,朝着那红色神轿当中的墨神龙躯。
这一幕,和刚才香炉上的图案,何等相似!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活人在内侧,妖物在外侧而已。
红轿在唢呐的声响中不断靠近香炉,终于:
“砰!”
红轿落地的顷刻,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吹得香炉之中燃烧的火光,扑向内中。
冬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见众人已经将红轿打开,请出了里面的墨龙身躯。
这是……扎彩?
看出神像的阵容,竟然是扎彩之物,披着一件黑色法袍,刚要询问,却见众人将其高高举起:
“墨神龙躯出轿来,遍见庙头路边黑!”
“吾等诚信做供奉,血食不绝护平安!”
一句“血食不绝”,冬暝眉心一跳,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却见哇哇啼哭之声,传入耳畔。
旋即,左右两边,各有一人,佩戴龙形面具,似舞似戏,伴随唢呐行动,如同鬼魅:
“点点香火不记年,便把龙躯迎进村!”
“今日奉上童男女,墨神食之道安宁!”
冬暝勃然色变:“不可,怎能用孩童当作供品!”
怒然一言,冬暝便要出手阻拦。
庙祝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恐怖:“放肆,拦住他!”
一时间,怪叫声中,跪拜的人群内,几名健壮的大汉顿时扑了过来,手中拿着柴刀等武器,一个个竟是直接下了死手!
“不可亵渎神明!”
“不可亵渎神明!”
声声句句,愤怒中带着一丝惊恐。
“滚开!”冬暝暴怒一声,龙象之力加持之下,直接将几名大汉全部揍飞出去。
旋即:
“轰隆!”
焚魂鬼火,如同幕帘一般直接遮住了香炉,冬暝站在人群之前,横刀已然出鞘:
“你们疯了不成!”
“这可是未满周岁的孩子!”
“孩子的爹娘呢!”
捧着孩童的两名面具人,却死死盯着冬暝,幽幽开口:
“我们就是孩子的爹娘!”
冬暝怒极反笑:
“你们是爹娘?”
“真是笑话!”
“谁家的爹娘,会将自己的孩子丢入火坑之中!”
“就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祭典?”
“我看你们真是疯了!”
“这位郎君。”庙祝老爷子幽幽来到门口,冷冷看着他:“你们是外来人,今日让你们参加祭典,沾染一点福荫,已经是神明慈悲了。”
“可莫要……不识抬举!”
“你且看看外面那些无面妖,他们可虎视眈眈的看着你们呢。”
冬暝看向红雾之外的无面妖物,却见原本正匍匐跪拜的他们,此时已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中,有了一抹在松阳县城内屠戮百姓的凶戾。
“莫非……这些妖物,当真是你们村子里弄出来的!”冬暝厉声问道。
苍海子却摇了摇头:
“这你可就错怪他们了。”
“这些妖物,是自己出现的。”
“而从第一只妖物这样出现的时候,便是因为墨龙村停止了对墨神龙躯的祭祀。”
“如今,恢复祭典之后,松阳县城内虽然还有问题,但墨龙村,已经可以平安无事。”
“无非……也就是天黑一些罢了。”
“不要再和他们废话了!”忽然有村民声音尖锐道:“若是耽误了时辰,红雾就要消失了,神明享受不到供品,我们会被惩罚的!”
“届时,一月一期的红雾消失,我们挡不住那些妖雾!”
说着,众人竟发疯似的开始往前冲去。
“我看谁敢!”冬暝怒吼一声,以横刀的刀背,狠狠抽在了每一个欲要冲上前来的百姓身上。
那两名佩戴面具的百姓吃痛之下,顿时手臂一麻,孩童就要掉在了地上。
“祭品!”
惊呼之中,却见众人前赴后继的,直接扑倒在地上,去接那掉落下来的婴儿。
“哼!”
冷哼之下,冬暝将其一脚踹开,一左一右,将两名婴儿抱在怀中。
眼看着局面逐渐诡异起来,冬暝悄悄后退了数步,弄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鲜血,滴入在了庙门口的小花之上。
此时,婴儿受了刺激,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陈篁见状,孔雀折扇一合,身后隐隐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尾巴。
然而,陈篁刚要出手,忽然浑身一震。
他骤然看向身后的土地公和土地婆,却见这两尊神像之上,竟隐隐浮现出一道道金光。
“嗯?”
陈篁微眯着双眼,忽然道:
“冬暝,化作虚空夜叉!”
冬暝一愣,虽说他愤怒于这些老百姓的愚蠢,但是要用虚空夜叉对付他们,似乎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是,出于对陈篁的信赖,冬暝只是诧异了一瞬。
就在众人已经飞扑上前,要抢夺婴儿之时,冬暝双目猛地化作一抹血色瞳孔!
“吼!”
鬼啸之声,带着阵阵汹涌的气浪,直接将疯狂的众人,直接震飞出去。
连带着,扎彩所做的墨龙身躯,也被这气浪直接震碎!
“不!”
“墨龙身躯啊!”
“墨神会怪罪的啊!”
一声声哀嚎之中,冬暝冷哼一声,体型开始出现变化。
“嘿嘿嘿……”
“哈哈哈哈……”
夜叉怪笑声中,陈篁纵身一跃,接过两个孩子的顷刻,顺势坐在了冬暝夜叉之身的肩膀上,带着一丝玩味之色:
“这些人,真是疯了。”
“不过……看样子还疯的不彻底。”
“他们……还有着害怕之色。”
此时此刻,看着虚空夜叉法相的冬暝,老百姓瘫坐在地上。
“鬼!”
“他是恶鬼啊!”
“他不是人!难怪他要破坏我们的仪式!”
“墨神在上,快帮帮我们啊!”
“是啊!我们不想被那些无面妖吃掉啊!”
老百姓们痛哭流涕的不断朝着墨龙身躯的碎片磕着头。
陈篁转而看向苍海子,却见苍海子的眉眼之中,有着一抹很怪异的眼神。
按道理来说,是他带着自己两人来到墨龙村。
对于仪典之事,他应该也十分在意才对。
但现在,他不单单没有阻止,反而……
冬暝则没有打算和这些老百姓纠缠,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上方。
此时,红雾开始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那些无面妖物,也开始蠢蠢欲动。
“冬暝,不走吗?”陈篁忽然问道。
“也可以先将这些妖物全部除掉!”冬暝缓缓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浓浓的煞气,心中更涌起一阵暴虐的念头。
“稳守灵台,虚空夜叉要比地行夜叉厉害不少,要控制住体内的杀性和暴戾,会更加困难。”
冬暝微微喘着粗气,看着两边的妖物:
“但是……为什么要……让我化身虚空夜叉……”
说着,冬暝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三股叉和人面盾,身后的人头翅膀,也开始扇出阵阵腥风。
“因为……真正棘手的,不是这些妖物。而是……”陈篁沉声说道:“土地庙内的土地公和土地婆。”
“刚才,我感知到了两座神像上的气息。”
“神像……还活着。”
冬暝听了只觉得一阵荒谬。
倒不是说陈篁的话不靠谱。
而是……如果土地公和土地婆存在于这里,作为保卫一方安宁的福德之神,又为何要容许这些人,用不人不鬼的仪式,在自己的庙宇之前,进行这样邪祟的血祭?
忽然,耳畔似乎传来一阵经咒之声。
分不清是道经还是佛经,亦或者是什么异国的咒文,冬暝只觉的体内气血翻腾,那种被自己勉强压制的暴戾,正在苏醒!
“嗯?”
陈篁眉宇之间寒光一闪,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土地庙。
却见神案之上,土地公和土地婆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起来。
那一抹扭曲中,仿佛神像的嘴巴在微微开合一般。
“冬暝,静心。”说着,陈篁身后徐徐浮现的白色尾巴,将两名婴儿很好的包裹住。
旋即,陈篁抬起手,带着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轻轻按在了冬暝的额头之上:
“冬暝,妖物……要来了。”
说着,红雾如泡泡一般,彻底消散。
“红雾没了!”
“快跑啊!”
此时,老百姓身上的那抹年轻和红润,直接消失。
一个个又变得形如枯槁起来。
距离近的,立刻冲入屋子当中,反锁了门窗。
距离远的,却已经被无面妖物所盯上了!
“吼!”
妖物怒吼一声,舌头纷纷洞穿了一些百姓的喉咙,将其身体卷起,放入口中大嚼特嚼!
“救命啊!”
“墨神,帮帮我们啊!”
被抓住的百姓,凄厉哀嚎着。
而困在屋内的百姓,则在此时,恐惧的瑟瑟发抖。
“咚!”
“咚!”
“咚!”
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直接踩碎了那猩红的神轿。
一双双疯魔的眼睛,顿时盯上了化作虚空夜叉的冬暝。
冬暝咧嘴一笑,心性略受影响的他,低沉开口,如地狱恶鬼:
“如何,要相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