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暝看向陈篁,只见对方手里也有一块令牌。
陈篁把玩着手里的白龙令牌,忽然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这令牌当中,竟当真有着一丝白龙之力。”
冬暝挠了挠头:“阁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篁看向冬暝,忽然道:“佛曰不可说。”
“……啊?”冬暝有些懵。
“所以,我什么也不说。”陈篁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看向白龙车爪子上的鬼云斋。
鬼云斋仿佛也注意到了陈篁的视线,看了过来。
旋即,铜钟一响,鬼云斋的声音,响彻整个夜幕之下:
“请手持白龙令牌者,前往登天台。”
“若能成功,按照惯例,可进入高台之内,和教宗见面。”
冬暝眉心一动,看了看手中的令牌。
所以……这令牌只是一块敲门砖。
有着令牌,便等于有了钥匙,再通过登天台之后,才能见到那位云晴双吗?
不过……登天台在哪里呢?
冬暝本想询问身边的老百姓,但如果自己开口了,等于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这座城池的人。
在所有人的逻辑当中,现在松阳县就是封闭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出。
如果自己贸贸然说来,恐怕会导致不必要的变数。
念及至此,冬暝转而看向陈篁。
陈篁眉心一挑,口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是明白了冬暝的难处,顿时看向身边的百姓:
“这位郎君,能否请诸位,带我们前往登天台?”
果然,对方眼神立刻变得十分诡异:
“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登天台?”
“你们是异教徒!”
冬暝顿时紧张的绷紧身子,若是真发生了缠斗,他总不能对这些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大打出手。
陈篁轻挥孔雀折扇,不急不忙地说道:
“非也非也。”
“我想着,能够得到白龙令牌,得到前往登天台的机会,这是我和我朋友的福报。”
“但是……大家都是白龙真道的信徒,都十分虔诚的供奉着白龙神大人。”
“让诸位带路,不也能让诸位沾染一些福缘吗?”
“说不定,下次祭典的时候,白龙神看到诸位的虔诚,会给到你们白龙令牌呢?”
此言一出,原本还带着谨慎和怀疑的百姓,眼中均是感激和崇拜!
“难为郎君,如此胸怀!”
“刚才,是我们莽撞了!快!这边请!”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了引导陈篁和冬暝的队伍当中。
冬暝见状,张了张口,顿时有些梗住了。
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带路了?
就用那虚无缥缈的福缘之说?
明明这个解释也是有漏洞的。
陈篁顿时低声笑道:
“傻小子,对于信仰深重的人来说,福报、因果,这种东西就是他们爱听的。”
“不然为什么会有一些信奉了邪教的,傻乎乎的贡献自己的身体,甚至自焚而死,生成能前往极乐净土的?”
“说白了,都是一个意思罢了。”
冬暝嘴角抽抽,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
此时此刻,白龙车的方向,似乎和登天台不在一起。
刚才还在质问陈篁的那名老百姓,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的高台,笑道:
“两位郎君看到了吗?”
“那里就是登天台了。”
“只要能登上登天台,不单单能够见到教宗,而且……还有可能成为白龙真道的成员啊……”
此言一出,冬暝心中一动。
这句话所释出的意思,可就有趣了。
冬暝回想着过往所办理过的,和一些邪教有关的案件当中。
几乎所有的邪教,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为了大肆敛财,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拼命的让别的人加入宗教,成为宗教的成员。
因为邪教本身没有底蕴,所以只有不断让人加入,才能够壮大。
但是从此人口中所言,白龙真道对于选取成员加入,反倒是十分苛刻。
也就是说,最起码从表面来看,他所给民众提供的信仰环境,并不是和其余邪教一样是一种强制性的。
反倒是和道教、佛教、摩尼教等宗教类似,都是秉持着“愿者上钩”的态度。
这样做,宗教的基层人数虽然发展缓慢,可真正主动加入、信奉的人,会更加坚定。
不过……这样做,显然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老百姓信奉教派的速度,会很慢。
甚至于,理论上而言,通过这种自愿加筛选的方法,让全城老百姓都全部信仰,是不太可能的。
纵然是那些所谓的神迹,恐怕也只能让有所需求的人死心塌地。
所以……
冬暝不由地看向了空中的永夜,双眼微眯着。
所以……若是在神迹的基础上,再加入一个让整个松阳县的老百姓,都无比畏惧的天灾人祸呢?
……
不知不觉,冬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却见原本分道而行的白龙车,竟然已经回来了。
眼前,是一块块青砖所堆积而成的高台,粗略一看,最起码也有十丈以上的高度了。
只是,四面看去,高台四周,没有任何能够上登天台的机关。
老百姓们自发的退到了两侧,一个个手中拿着灯笼、烛火,映照出一片瑰丽诡异的猩红世界。
抬头看去,高台之上,云晴双就站在那里,笑容依旧如佛陀一般,慈悲温和。
“善信们,你们得到了白龙神的恩典。”
“这代表,白龙神相信了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信仰和付出。”
“现在,就是考验你们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说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之上,竟涌起道道火红莲花!
这些火红莲花从花骨朵到盛开,也只花了数个呼吸的功夫。
旋即:
“噌!”
莲花纷纷化作一团团火焰,顷刻间将整个登天台的前方,化作一片火海!
同时:
“哗啦啦……”
仿佛是铁器碰撞的声响。
抬头看去,却见从高台之上,竟有一条绳梯滚滚而落。
可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座刀山绳梯!
刀刃朝上,在火光中,隐隐闪烁着点点寒光,显然是开了刃,且十分锋利的!
刀山火海!
冬暝瞳孔一缩。
难怪刚才引路的老百姓,说出登天台的时候那么羡慕。
原来,不单单是要被选中,同时还有这样等同于酷刑的考验。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两边围观的老百姓们,不见丝毫的畏惧之色。
火光映照下,他们的眼神满是兴奋和惋惜。
兴奋的是,今日说不定可以看见契机。
惋惜的是,为什么自己不是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
冬暝又看向了陈篁旁边另外三名被选中之人。
其中两人,看上去和一般的老百姓一样,都觉得,自己是抓住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兴奋的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但还有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似乎并非如此。
细细观察,此人剑眉星目,虽说穿着普通百姓的服装,但手中却捧着一柄拂尘。
这是……修道者?
冬暝有些疑问。
念及至此,冬暝和陈篁对视一眼,后者笑眯眯地打开孔雀扇,笑道:
“这位郎君,这么好的天赐良缘,怎么却见你板着一张脸,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呢?”
对方的眉眼之中,本带着一丝不耐之色。
但看到陈篁和冬暝的神态,不由地眉心一皱:
“你们……是什么人?”
陈篁折扇掩面:“道长说笑了,我们自然是被白龙令牌选中之人了。”
道人眉心一挑:“是吗?”
冬暝挠了挠头,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试探之言,显然也不便多说。
但是看对方的神态模样,似乎……也并非是信徒?
念及至此,冬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松阳想作为浙江一带的县城,没道理城池之内只有白龙真道的。
那为何……从进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寺庙、宫观呢?
思索之下,却闻一声擂鼓。
“轰!”
宛若轰雷之声,紧接着便是忽雷、唢呐等乐器,演奏出一曲高亢的,但却又透着一丝吊诡之感的音律。
一些佩戴鬼脸面具,身穿夸张的服装,手持一些法铃、法鼓之物的人,开始围绕着火海不断跳动着玄奇的舞蹈。
看着这诡玄的音律、武道,还有两边疯魔癫狂的老百姓,以及眼前的刀山火海。
隐隐的,冬暝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赞美圣谕!”
却见那另外两名被选中之人,已然满脸狂热的冲入了火焰之中!
顷刻间,热浪汹涌席卷。
那扑面而来的高温,让冬暝脸色一变。
这不是幻术!
也不是一般的火焰!
“阁主!”冬暝沉声道:“这火焰当中……似乎有一股妖力!”
作为使用夜叉之火的冬暝,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问题。
陈篁笑了笑:“由此看来,这白龙真道的背后,当真是不简单啊。”
“不过不着急,先让他们探探路。”
“可是……”
冬暝张了张口,他其实想要阻止这两个送死的。
但是……显然这种情况下,谁也劝不了这种疯掉的人。
无奈的叹了口气,冬暝有些担忧的看着火焰之中的老百姓。
让冬暝心惊的是,火焰灼身,必然是十分痛苦。
可他们却狂热的笑着: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这一刻,他们似乎想要通过速度,尽快离开火海的侵蚀。
但此时:
“轰隆!”
火海之内,忽然出现一条火蛇,大口一张,直接吞没了其中一名信徒。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此人在癫狂大小之中,于火焰内,直接烧成了焦炭。
倒地顷刻,身体竟直接化作一堆齑粉,消失的无影无踪!
至于另外一人,则是从火海之中挣脱出来。
只是,他的情况也着实不算好了。
头发已经烧没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鲜血淋淋的五官,却仿佛还露出一丝崇拜的笑容,抬头看着高台之上。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此时,一阵焦臭伴随烧肉的香味飘来,顿时引起冬暝一阵反胃。
然而,让人惊疑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第一名牺牲者的出现,原本混沌黑暗的天空,竟隐隐的……投射进来了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