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二哥朱云如此笃定的表情，冬暝不由一愣。
朱云扶了扶自己的单边眼镜，轻挥羽扇，徐徐说道：
“第一，在整个碎叶鬼城的历史当中，慧宁师至关重要。”
“他不单单是让碎叶城化作鬼城的施法者。”
“同时，他也是帮助你们战胜阿斯托和慧心师的重要核心。”
“只是，按照你自己的说法，慧宁师当时应该是永不超生的状态，他为何能突然出现？又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个契机是什么呢？”
“这……”一时间，冬暝瞳孔一缩，露出一丝有些尴尬的笑容。
朱云继续道：
“我仔细注意过，在你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眼神正常，没有闪躲和心虚之态。”
“但是……曼铃君和裴亮两人，却并非如此。”
“他们的眉宇之中，稍有破绽。”
“只不过，其他人当时应该都在关注你，所以他们没有注意。”
“所以，由此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隐瞒了什么。”
“当然，慧宁师和慧心师的案件，前后脉络和因果交代的非常清楚，并没有唐突之处。”
“所以，我断定，你所隐瞒的事情，可能是慧宁师跟你之间。”
冬暝不由一阵苦笑。
朱云却又说道：
“第二，以你的个性，若是得知自己可能会被罢免官职，虽然不会大吵大闹，但也不会这么平淡。”
“你会有如此平淡的表情，便是说明，你在回来之前，已经做了准备。”
“至于原因……很好猜测。”
“慧心师目前看来，虽然是这几个案件的幕后黑手。”
“但其背后，应该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但是，从头至尾，你没有跟任何人表现出，你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想法，这不符合你的行为。”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你已经有了情报或者说……即将拥有。”
冬暝张了张口，片刻之后不禁苦笑：
“竟是什么都瞒不过二哥。”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冬暝自然不能再行隐瞒。
也就将自己乃是魂体进入金莲之后，转生而来的事情，和两位兄长一一透露。
同时，也表明在大慈恩寺，有慧心师所留下的手札。
听完之后，朱云看上去虽然还好，但刘业已经张大了嘴巴。
朱云却道：
“那么，你化身为虚空夜叉的时候，可看清楚了，是谁的力量？”
冬暝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
“自然还是体内异宝的力量，不久之前封印的极乐红茶妖魔，眼见没有感应，我还以为不会有什么附加能力给到我。”
“但是这一次……这股力量却是和地行夜叉之力融合。”
“只不过……隐隐有失控的风险，对身体的消耗也很恐怖，不能经常使用，只能算压箱底了。”
“至于……碎叶鬼城本身，和极乐茶妖一样，暂时还没有反应，可能需要某个契机吧。”
朱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分头行动吧。”
“明天，我带着你前往皇城前等候。”
“大哥，劳烦你跑一趟大慈恩寺，就按照冬暝刚才的话来说，将慧心师的线索都带回来。”
“行了，冬暝，你先睡吧，我和你大哥还要去写奏折。”
“心中不必担忧，我和你大哥，定会护你周全的。”
冬暝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关上房门之后，刘业和朱云走在长廊之上。
“二弟，你有心事？”
朱云脸色阴沉地白了刘业一眼：
“大哥有时候还真是后知后觉，冬暝刚才最后的话，几乎是确定了整个局面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刘业不由一愣。
朱云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你想想吧，大慈恩寺是什么地方。”
“那是当年，玄奘法师撰写经书的地方，也和皇室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今完全可以确定，慧心师上头，一定就是皇室了。”
“至于碎叶城成为鬼城之事，恐怕也是这位皇室之人捅出去的。”
刘业明白了的朱云的意思：
“你是说……查一查给陛下谏言的人，是属于……哪方阵营的？”
朱云点点头：
“大哥，这件事情可以缓缓而来，但不能让人抓住破绽。”
“否则，恐对冬暝不利。”
……
兄弟两人心事重重的离开之后，冬暝反倒是有些心宽的到头就睡。
虽然在碎叶鬼城之内，也就一晚上的时间，但是随着逐渐回归到正常时间当中之后，身体的疲劳程度，也是让冬暝有些吃不消了。
冬暝睡得很快，可逐渐的，他的眉头开始紧锁起来。
面部的表情，似乎非常痛苦的模样。
黑夜里，三青鸟骤然睁开眼睛，带着一丝焦急之色地啄着冬暝的额头。
“喳喳！”
“喳喳！”
尖锐焦急的叫声，却是无法将冬暝从睡梦当中唤醒。
梦境内：
冬暝缓缓睁开眼睛。
准确来说，他是被耳边的声音给吵醒的。
定睛一看，自己穿着十分朴素的衣服，正站在人群之中。
这里……似乎是一座县城？
抬头看去，天际之上，一片黑暗，连月亮和星光，都看不到半分。随处飘过的黑，透着一丝说不出的阴诡之感。
“来了！”
“来了！”
四周的老百姓，忽然兴奋起来。
冬暝正疑惑之时，却听到一阵法钟之声，钟声浑厚、庄严，更伴随唢呐、琵琶等乐器，演奏一曲经咒之乐。
定睛一看，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个戴着各色面具，身穿歌舞傀儡戏剧甲胄的扮演者。
这些人或哭或笑，有些手持兵器，有些怀抱傀儡，井然有序的按照身后经咒之乐，做出一个个或诡异、或庄严的动作。
这些人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所过之处，两边的老百姓竟是自发将篮子当中的鲜花洒落而下。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赞美圣谕！”
虔诚之声，混合着经咒之曲，竟无比的和谐。
而在这些跳舞之人的身后，便是一些手持灯笼、法剑、镜子之人。
这些人的穿着，看上去就如同修道人一样，但细细看去，却见其长袍上，竟都绣着一尊女子。
女子的模样有些类似观世音，却又似是而非。只因其头顶璎珞之处，乃是一颗龙头。身边更有白龙环绕，似乎又融入了几分道家色彩。
忽然：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圣谕礼赞，真道归一。”
轻声呢喃之下，却见一条恢宏壮丽的白龙车被三十六人用臂粗的麻绳拉动着。
而在白龙车的龙头之上，还站着一道白色倩影。看不清具体面容，却隐隐的，让人感觉到一丝庄严之色。
这一刻，所有百姓都纷纷跪拜了下来。
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着眼前这位神秘女子。
桑正惊疑之时，却闻到一阵奇异香味。
那似乎是……在蒸肉？
疑问之间，冬暝下意识的左顾右盼，却忽然一愣。
只因眼前的画面，顷刻间便出现了巨大变化。
刚才的白龙车、如同社火庙会一样的祭祀队伍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周蜂拥而去的老百姓。
这些老百姓在摊贩前大量的购买着一些食物。
“咚！”
莫名的案板声，让冬暝吓了一跳。
回身一看，是一名彪形大汉，剁着一块不知名的肉块，肉块的血水似乎没有处理，随着菜刀斩下，直接迸溅的大汉一身。
大汉却哈哈一笑，舔了舔脸上的血迹。
“来看看，上好的神酒啦！”
又见商贩吆喝，冬暝眉心一皱，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之色。
冬暝走上前去，看着眼前一个个封存的酒坛子：
“请问，这神酒是什么？”
酒摊老板笑眯眯地说道：
“神酒自然就是让人延年益寿的美酒啦！”
说着，酒摊老板打开了酒封。
无法言说的酒香扑鼻而来，让冬暝这等不怎么喝酒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酒摊老板哈哈一笑：
“这可是神仙酒，郎君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正常。”
“要不来一点？”
说着，酒摊老板十分热心的盛上一杯，递给冬暝。
冬暝看了看清澈如水的神酒，一点点凑了过去。
忽然：
“哎？郎君，好久不见啦！”
熟悉的笑声传来，冬暝回身一看，眼睛一亮：
“你是……卢货郎？”
卢货郎不动声色的将冬暝手中的酒杯拿了下来：
“这里的酒啊，还不是最好的，我先带你往前面看看。”
“老板，对不住了。”
“呵呵……不妨事……不妨事……”酒坛老板微眯着双眼，这一刹那，其双目竟是一片漆黑如墨，并无眼白。
很快，卢货郎拽着冬暝，来到了街道深处。
冬暝不由困惑，不禁问道：
“卢货郎……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卢货郎哈哈一笑：
“郎君没有闻到一阵奇异的肉香味吗？”
冬暝挠了挠头：
“你这么一说……我刚才的确闻到了呢。”
“嘿嘿，找到啦找到啦！”卢货郎拉着冬暝来到一个摊贩前。
眼前是一个个偌大的蒸笼，叠的半丈之高，看上去十分夸张。
“老板，让我这位小兄弟，看看上好的蒸肉啦。”
“好嘞！”老板笑眯眯的打开蒸笼。蒸腾的热浪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随着视线恢复清楚之后，冬暝定睛一看，不由脸色大变。
只因这蒸笼当中，竟然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五岁稚童！
稚童到死，表情都维持的十分痛苦。
却见老板拿起菜刀，随意的切了一块放在碟子之上，递给冬暝，脸上挂着十分热情的笑容：
“小郎君，尝一尝吧，上好的童子肉啊。”
“这可原本是要供奉给龙神的！”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