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暝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内,坐在桌前,施展“问花寻踪”之法。
一时间,点点花粉流转而出,如漫天飞絮一般。
冬暝双拳攥紧,满目担忧之色,喃喃道:“小默儿,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等候的时间是如此煎熬,也如此漫长。
刘业和朱云也已经派遣镇魂卫开始去刘默上书院的沿途街道开始搜寻。
房间内,两人都坐在旁边,等候着冬暝这边传来的术法消息。
只要消息确定,被分派出去的镇魂卫就会立刻得到通知,往目的地聚拢。
冬暝有些狂躁地捏着一旁的茶杯。
终于,在三青鸟一阵“喳喳”的叫声下,三人看到,那花粉飞絮重新飘回至房间之内!
“敕!”
冬暝呵斥一声,那花粉飞絮凝聚而长,化作一面云镜呈现在房间之中。
眼前,先是一阵黑暗,但是可以隐隐听到仿佛稚童的哭泣之声。
紧接着,微弱的烛光下,呈现出来的,是一处有些黑暗的房间。
房间很潮湿,墙壁和地面,都有着许多黑红色的斑斑污渍。
冬暝眉心一跳,那是……鲜血干涸之后才会有的!
随着云镜内景的浮动,只见十数个男童、女童蜷缩在角落当中。
这些孩子早已泣不成声,有些更是恍恍惚惚,仿佛是因为哭泣时间太久,没了精气神,脸色也有些苍白。
“找到了,小默儿!”
冬暝猛地发现了那群孩子当中,蜷缩在边角处的刘默。
刘默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哭,许是因为经历了三藏虫之事,让他的眼神当中有着一丝不屈服的光辉,并未如其他孩子一样,眼神中满是失去希望的浑浊和恍惚。
“咳咳……地面潮湿,且需要烛光映照……”朱云羽扇掩面,咳嗽了几声,皱眉凝声:“这应该是在一个地窖之内。”
“只是……这地窖究竟是在何处呢?”
冬暝也看的不免着急起来。
该死的,难道就没有更准确一点的线索吗!
就在这时候,一阵笑声传入三人耳中。
那笑声如同羊叫,又如同猪叫,怪异的很。
而微弱的烛光下,一个看上去肥厚的影子也被倒映在了孩童身后的石壁上。
“嘿嘿……小家伙,不要哭了。”
“要是把身子哭坏了,待会儿来取货的人可就要不满意了。”
“而且,等你们死了之后,你们的脑子也就不好吃了,哈哈哈哈……”
惊悚的言语和癫狂的笑声,看的冬暝三人脸色狂变。
而就在这一刻,那影子开始变化,似乎是在靠近那些孩子一样。
冬暝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快!快出现在画面之中!
这样就能知道,此人的容貌了!
终于:
“什么,竟然是他!”
冬暝惊怒交集地看着云镜之内出现的背影,那肥硕的僧袍背影!
“是那个在佛诞节上,撞了我,并躲入房间之中的胖和尚!”
“西明寺!”
怒吼之中,冬暝手中的茶杯顷刻崩碎开来。
朱云和刘业两人,脸色也是阴沉无比。
冬暝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横刀就要出门。
“站住!”身后,朱云叫住了他。
冬暝转身刹那,满是怒然之色:“大哥,二哥,这种时候了,难道你们还要阻我不成?!”
朱云却缓缓站了起来,许是因为身子虚弱,竟有些踉跄不稳。
“咳咳……哥哥若拦你,岂不是猪狗不如?”朱云有些难受地咳嗽了几声:
“这云镜也算是证据,不管是小默儿,还是那些孩子,我们镇魂司都要救下。”
“只是……孩子在他们手中,便等同于有了人质。”
“那胖和尚既然要吃人的脑子,想来也是妖魔之辈。”
“再加上西明寺僧侣众多,我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妖魔。”
“横冲直撞,便是被对方占据了地利、人和。”
冬暝咬着牙,他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可如今天时尚早,怎能等到夜间再探?
若是在他们等待的过程当中,小默儿或者是其余孩子死了,岂不是他们见死不救了!
朱云迅速盘算着:
“这样,我以身子虚弱为名,去西明寺礼佛。”
“我是右督卫,再加上身体孱弱,便有了理由,带着镇魂卫护卫前后。”
“那些和尚见状,固然怀疑,也断然不敢直接撕破脸皮,只能调集人手看住我等!”
“冬暝,你和大哥便从西明寺后院之中翻身而入,找寻对方藏匿孩童之地!”
朱云的方法的确最为稳妥,三人快速来到大厅,召集可用人手。
而就在人员集结的时候,大厅之内,那墙壁上的狮子头忽然传出一阵浑厚之声:
“你们要去哪里?”
刘业转身行礼:“司主,我们要去西明寺!”
镇魂司主幽幽说道:“陛下有圣旨,西明寺之事不能查。查了,就是抗旨不遵。”
“你们,莫不是要将整个镇魂司拉下水?”
冬暝顿时勃然大怒:“莫非在司主眼中,陛下金口玉言,我等就要袖手旁观!”
“在冬暝看来,百姓之命,大于圣旨!”
此言一出,刘业和朱云都是变了脸色。
冬暝年轻,自然不清楚镇魂司主的可怕,但他们是知道的。
翻手之间,将他们全部镇杀于此,都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司主还是亲自将陛下扶持上位的嫡系亲信之一!
刘业连忙道:“司主,冬暝只是救人心切,还请司主不要怪罪!”
朱云也快步上前,行礼道:“司主,归根结底,你害怕的只是事情败露。”
“但……此番计划,我等三兄弟联手,断不会让人落下口实,坐实违逆圣旨之事!”
冬暝更是怒吼道:
“更何况,那些可是不谙世事的幼童啊!”
“小默儿也在其中!”
“我等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让同僚,让百姓心寒?”
“难不成,只要牵扯到这些门阀姓氏,镇魂司就要畏首畏尾不成!”
“这不是我冬暝心目当中的镇魂司!”
“司主,若是陛下降罪,我冬暝一人承担!”
“届时,寸截,还是活剐,我受了!”
刘业斥责道:“冬暝,不得胡说!”
“好了。”镇魂司主的语气当中满是无奈之色:“平日里的沉稳都去了哪里?”
“我就说了两句,你们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简直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说着,那狮头雕像光芒一闪,一枚闪闪发光的金令牌徐徐落在了朱云手中。
“这是……狮头令!”饶是朱云,也不由惊呼:“司主,狮头令若是动了,陛下必然知道,这……”
镇魂司主却道:“诚如你们所说,我担心的是镇魂司被陛下怪罪。”
“不过……若是……我让你们出动的话,陛下也只会怪罪于我。”
“你们去吧,这是真正的狮头令,可不是刘业小子,你之前的仿造之物。”
“陛下若龙颜震怒,我自会担下。”
“你们是我的部下,更是我的战友,我怎会如此罔顾情谊礼法?”
三人又是感动,又是尴尬。
镇魂司主轻哼了一声,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当真是……我许久未出关,就将我当作没有人味的冷血之辈了吗?”
“快滚吧。”
众人心中偷笑:“诺!”
……
虽说有了狮头令,但朱云并没有打算更改计划。
在他看来,狮头令只能是保障。
被挑选出来的镇魂卫跟随着坐在轿子内的朱云,来到了西明寺前。
对于镇魂司如此的阵仗,玄心监院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立刻对着旁边的僧侣低声说道:“快,请其余香客离开,另外,将镇魂司右督卫前来之事,告知玄难主持!”
“是!”僧侣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后院。
玄心监院则是扬起那抹虚伪的笑容,快步来到了门口。
此时,恰逢朱云踏入寺庙之内。
“阿弥陀佛,右督卫好。”
“这是……”
玄心监院看向朱云身后那一个个威严毕露的镇魂卫,粗略一看,竟是有三十多人。
“咳咳……”朱云羽扇拿起,露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孔。
一路上,他为了让自己的伤势更像一些,甚至于轿辇之内,翻手给了自己一掌。
如今余毒加上内伤,倒是颇有了几分真正病弱的模样。
“阿弥陀佛。”朱云手持佛珠,双手合十,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前些日子,走访西域之时,我不慎受了伤。”
“如今,这伤情一直不好,想来也是过往有些孽障所致。”
“我思来想去,还是来礼佛一番,也算让佛祖看到我的诚意,护佑我身体早日康复。”
说着,朱云羽扇一样,旁边的几名镇魂卫走了过来,打开了抱在怀里的小盒子。
定睛一看,竟是一盒盒的银锭子,还有一些上好的香料、佛珠。
如此重宝,看的玄心监院眼睛都直了。
“呵呵,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了。”朱云笑道。
玄心监院心中的戒心放下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右督卫这是哪里的话,快请进吧!”
朱云点点头,带着几名实力最强的镇魂卫进入大雄宝殿之内。
旋即,朱云跪坐在蒲团前,等候那些僧侣取来清香。
看着迎面所见的,那慈悲拈花的佛陀金身,朱云心中暗叹。
佛是金佛,法是善法,可僧……却是恶僧啊……
代表皇室脸面的西明寺背后,竟藏着妖魔和戕害孩童的滔天罪孽。
这佛门三宝,只其二,而不得其一。
而自己等人,却还对着这样满手血腥的佛寺不断叩拜,当真是……讽刺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