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阁内,陈篁优哉游哉地抽着水烟,带着一丝戏弄的意味,将一口烟圈吐在了冬暝的脸上。
“咳咳!”
冬暝连连咳嗽,有些嫌弃的将烟雾扇开。
陈篁“咯咯”笑着:“所以,你现在是一脸茫然,找不到突破口,想要在我这里寻得一些线索,对吗?”
冬暝正色道:“是的,我知道阁主不是寻常人士。想必,是传闻中的西域术士吧。”
“既然阁主能给我那么神奇的《奇谭妖异志》作为续命之法,而且还提醒我仔细调查,那么一定是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的。”
陈篁眉心一挑:“但我还真没想到呢。”
“你竟然,真的会去调查。”
冬暝一愣:“阁主这是何意,我镇魂司追捕怪力乱神,查明真相,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陈篁笑道:“但是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死于妖魔鬼怪之手,而且至今查无真相。”
“以你过往的经历来看,应对妖魔鬼怪深恶痛绝才对。”。
冬暝眉心一皱:“阁主此言差矣!”
“就按这次的案件来看。刘氏杀人制作毕罗,我固然要将其就地正法!”
“但刘默如此稚童,何其无辜!可现在却也惨死!”
“如此冤屈,不伸张正义,只因鬼魅之躯,便要除之殆尽,我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害人的恶鬼,又有什么区别!”
陈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倒是恩怨分明,急公好义,这很好。”
“既如此,便跟我进来吧。”
说着,陈篁引领冬暝进入了幻月阁的内部。
冬暝这才注意到,原来昨日自己躺着的房间,严格来说,竟然也只是在外阁。
当陈篁推开连同内阁的大门时,冬暝不由地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似狭窄一些的房间,却极尽西域之奢华!
波斯国的上好地毯,将房间铺垫的满满当当。
鹅毛软枕,奇异熏香,还有无数眼花缭乱的宝石瓷器,看的冬暝大呼眼花缭乱。
“都是些我收藏的小玩意儿。”
陈篁笑着从旁边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小方盒,方盒约莫巴掌大小,看上去似乎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作。
随着沉香木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只仿佛用特殊石头雕琢的鸟类。
“这个你拿着,会对你寻找线索有所帮助。”
冬暝一脸懵逼地看着石头鸟:“阁主,你就别拿我逗乐子了,这石头小鸟……”
然而话音未落,却见这石头小鸟的全身,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从裂痕中,迸溅出一道道柔和的湛蓝光芒!
顷刻间,略显昏暗的内阁房间之内,竟是被这光芒映照成一片瑰丽奇异之色。
随着那附着在鸟身的石块一点点的自行剥离之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全身湛蓝的梦幻之鸟!
看着鸟类挥舞翅膀,发出清脆的啼鸣于空中,冬暝惊诧无比:“阁主,这是什么?”
“青鸟听过吗?”陈篁问道:“《山海经》曾言‘人间不得见,唯有蓬莱山’。”
“传闻蓬莱无路,只有青鸟可以来往于人间和蓬莱,传送信件。”
“传说里,它是西王母身边的信使。”
“因而,青鸟也叫三青鸟,喜玉石,能寻物。”
“将玉坠给它。”
冬暝连忙照做。却见那三青鸟缓缓落到冬暝掌心,轻轻叼了叼那染血的玉坠,旋即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声。
“阁主,这是……”
“它找到了。”陈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可是耸人听闻的很。”
“若是真查出来,别说你的官职,恐怕你的性命……”
陈篁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冬暝却是神色不变,凝声道:“阁主,我冬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这个世道的公义,也绝对不会因为那些作恶多端之人而被污染!”
“不管这幕后之人是什么样的强大背景,冬暝无悔无怨!”
陈篁点点头:“三青鸟颇有灵性,如果它察觉到邪祟靠近,会对你发出警告,届时,务必小心!”
“是,我记下了。阁主好生休息,冬暝告辞!”
说完,在三青鸟的指引下,冬暝迅速离开了幻月阁。
陈篁轻挥孔雀扇,看着冬暝的背影,喃喃道:“那就……祝你此生此世……一路顺风!”
……
长安已入深夜,因为宵禁政策已经放松了很多,所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不说,集市上也是热闹非凡。
为了防止被人过度关注,冬暝将三青鸟藏在了自己的圆领袍子处。
只要冬暝行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三青鸟就会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很快,冬暝来到了东市的永安当铺。
“当铺?”冬暝不禁愕然。
“呦,这位郎君,请问想看点什么啊。”当铺的伙计非常热情的将冬暝迎进铺子内。
“不好意思,请你们看看这个。”说着,冬暝将那玉坠取了出来:“我是镇魂司的人,如今在调查一起案件。”
“目前,这枚观音玉坠是很重要的线索。”
“我想请问……你们是否有印象,在最近两三个月当中,卖出去过类似的东西?”
伙计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这样啊,郎君你稍等,我请掌柜的出来看看。”
片刻之后,一个看上去肥头大耳的胖掌柜走了出来。
“这位郎君,事情我听伙计说了,不知那玉坠……”
冬暝伸出手来:“就是这个了。不过已经碎了,缺损的部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目前只是想了解一下,这玉坠掌柜的可还有印象,是卖给谁了?”
掌柜的说了声得罪,便将玉坠接到手里。
他带着西域特色的金丝眼镜,细细端详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位郎君,这玉坠的确是我们家的东西。呃,至于这贩卖的时间……大约是在三个月之前吧。”
说着,当铺掌柜开始翻阅他的账册。
冬暝眼睛一亮:“既如此,掌柜的可知道,这玉坠的买家是谁?”
“郎君稍等,我找找……啊,找到了!”当铺掌柜指了指账册上的名录:“买家是陈家的大房公子。”
“我想起来,那位陈廷生公子说了,挑选这玉坠,是给自己家的老太太过七十大寿呢。”
“过寿?”冬暝眉头微皱。
陈家他也是听说过的,在这长安城当中,虽然算不上是官场大族,但祖上也是跟着太宗皇帝打过天下的门阀世家。
虽说现在逐渐式微,但过往荣光还在,因而陈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必然是要隆重办理的!
念及至此,冬暝拱手道:“多谢掌柜。”
“郎君客气了!”掌柜的连连说道。
离开了典当铺之后,冬暝匆匆前往了陈家。
陈家的宅子位于太平坊,可以说是已经靠近皇宫脚下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按照太平坊的布局来说,是更加靠近西市的。
而延祚坊也自是在西市的方向!
当冬暝来到了陈家宅子前的时候,看着眼前济济一堂的情况,不由愣住了。
竟是这么巧的,那陈老太太的七十大寿,竟然在今天?
正当冬暝纠结着自己要怎么进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谁!”
冬暝瞬间转身拔刀。
“……”刘业张了张口,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不禁两眼一翻:“我说冬暝啊,你是谨慎过头了吧。”
“我这差点脑袋被你削了。”
“放心,我有分寸,撑死了擦你一层皮,死不了。”冬暝淡定的收回了横刀。
“……”刘业没好气地说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六爷,你这穿的……这是?”冬暝顿时上下打量了一番。
刘业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这不是陈家老太太七十大寿吗?司长自然是受到了请柬,不过司长太忙,来不了”
“我作为司长身边的一品卫,自然就代替他过来应酬了”
“你呢?”
冬暝只说了一句话:“玉坠,是陈廷生的!”
刘业先是一愣,旋即顿时一脸凝重:“你确定吗?”
冬暝点点头:“我去了东市的永安当铺,当铺掌柜的给我看了账册。”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购买记录。而且对方也认识这枚玉坠,连陈廷生在购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都记得。”
刘业脸色阴沉:“这可难办了啊!陈家虽说已江河日下,但还是有些势力背景的。”
“也有零星族人入朝为官。这……”
冬暝沉声道:“我当然也不会傻兮兮的直接冲进去抓人。但是……横竖你也要参加寿诞,带上我吧。”
“正好我可以好好调查一下。如果有确凿的证据,我镇魂司也不用担心陈家的世家背景吧。”
刘业耸了耸肩膀:“我现在恐怕也没有其它选择了,就这样吧。”
旋即,在刘业出示了请柬之后,冬暝紧随其后,两人进入了陈府。
陈府也不愧是世家门阀的住处,刚刚踏入乌头门,便是肉眼可见的奢华。
陈家现任家主,也就是陈廷生的父亲正在热情的招呼着一些应邀而来的达官贵人。
在将礼品放下之后,刘业领着冬暝上前打招呼。
“陈家主,在下镇魂司一品卫刘业,这是我的小弟冬暝。司长今日实在是公务缠身无法前来,便派我们两人前来为陈老太太贺寿。”
“好说好说!”陈家主笑眯眯地招呼着:“两位可是镇魂司的贵客,请不要拘谨,快快入座!”
旋即,刘业和冬暝坐在了饭桌前。
此时,一名身穿锦袍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眉宇间和陈家家主有着八九成的相似。
刘业顿时说道:“冬暝,此人就是陈家长子,陈廷生!”
而一直藏身在冬暝衣服内的三青鸟,忽然开始躁动起来。
不过神鸟很通人性,并没有叽叽喳喳个不停,只是扑扇着翅膀,嘴巴轻轻啄着冬暝的胸口,仿佛提醒冬暝此地有凶险一般。
冬暝瞳孔一缩,身体暗自绷紧。
这自然就是三青鸟提示的有邪祟在侧,而此时……可正是陈廷生出现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