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明媚日渐淡尽,天空清澈悠远,偶尔闪过几朵白云,那纯粹的湛蓝,如同蓝墨渲染过一般。
“现已是九月中旬,为求国泰民安,百姓丰收,风调雨顺,不过七日,便要开始准备夏末的祭祀仪式。”
“祭祀仪式一年一次,而前任大祭司在一年前的祭祀结束回府途中被截杀。在你出现之前,一直未找到合适人选。”
车舆中,沈安宁认真听完秦陆离的讲解,瞬间觉得心凉了大半截:“所以做这大祭司,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不,是一定会有。”
“啊?为什么啊?”
“大祭司身份特殊,受万人敬仰。但真实身份保密,即使是皇宫内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所以极易被卷入权谋之战,一旦拒绝拉拢,为防大祭司站到对立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其抹杀。”
沈安宁恍然大悟,点点头,又立马换了张愤愤不满的脸:“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将我推上这个位置?”
秦陆离淡然一瞥,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你的生死,与本王何干?”
沈安宁无奈地撇了撇嘴,确实,瘟神不亲自杀了自己,而是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已经算是……
唉不对啊!丞相府是太后一派,而秦陆离选中了自己,自己若是同意,便是背叛了丞相府,背叛了太后。
若是拒绝,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管怎么选,横竖都是死!
“你你你!你算计我!”
沈安宁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张大嘴巴,眼睛瞪得老大,一股怒气流遍全身。
秦陆离只是淡淡一笑,毫不理会她的指责。
“去年的大祭司,加入了哪一派?”
“她没有加入任何一派。”
沈安宁狐疑蹙眉:“那为何还会被抹杀?”
“既然拒绝站队,就没有价值了。”
他这话,明里暗里在陈述沈安宁的下场,沈安宁顿感无语,站错队得死,不站队也死。
“那你可知,是谁出手?”
沈安宁自然是不打算站队的,太后也好,秦陆离也罢,两边都如狼似虎,无论站哪边,皆无法跳脱死亡的结局。
现在从秦陆离口中得知消息,说不定可以提前戒备,到时候能捡回小命。
秦陆离眸光幽深了几分,语气冷淡,毫无波澜:“本王。”
“……”沈安宁瞳孔微微一震,小声吐槽,“一个没有实权的大祭司,怎么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没有实权,但身份尊贵,深受百姓爱戴。国由民立,得民心者,得天下。”
沈安宁安静下来,单手托腮,那双大大的圆眼似有浮翠流丹掠过,在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想就是一个时辰,就连到了皇宫也没能察觉。
直到秦陆离出言打断她的思绪:“还不下来?”
沈安宁这才回神,两人先是去坤宁宫简单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二人行跪拜礼,萧婉玉轻微抬手,口吻亲切:“不必多礼。”
秦嫣然站在萧婉玉身侧,仪态优雅,尽态极妍,貌若仙人,与萧婉玉颇有几分神似。
沈安宁朝她心虚一笑,回想起在昭烈国的窘态,生出罪恶感来。
秦嫣然粉面含春,迈着莲花步过来扶起沈安宁:“二小姐多礼了,快起来。”
沈安宁又一次为她的美貌惊叹,丰肌秀骨,粉妆玉琢,一言一行,绰约多姿,堪称盛秦第一美人。
真是便宜了周西辞那短命的老爹!
萧婉玉缓缓走到秦陆离身旁,眉眼含笑,头上的金蝶步摇只是轻微摆动,可见姿态之端庄,步伐之沉稳。
“几日未见,离儿和安宁的感情好了许多了呢,哀家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她的纤纤玉手抚上秦陆离的脸庞,眉心一凝,感慨道:“当年,哀家与先皇也是这般恩爱……”
秦陆离不给她面子,后撤一步,眼中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萧婉玉笑容一僵,尴尬地放下手,在袖中攥得老紧,很不是滋味。
沈安宁瞅了秦陆离一眼:就算听得出太后的言外之意,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萧婉玉回到凤椅,再抬眸时,精光闪烁:“依哀家看,不如择个良辰吉日,将这婚事提前办了,好了却先皇的一桩心事,哀家也能睡得安稳些。”
“太后娘娘,这……不妥!依臣女之见,还是遵照先皇的意愿,一年后再办也不迟。”
沈安宁心中大惊,这可使不得,婚事提前,无疑给自己心里又加了一层负担。
这些人各怀鬼胎,萧婉玉让自己嫁过去,不过是拿自己当眼线罢了。
“母后说的是。”
“???”沈安宁脸色一变,扭头瞪着秦陆离,温婉清秀的小脸此刻看上去竟有些滑稽。
沈安宁还想推脱,但简单客套几句后,秦陆离便自请告退。
两人离开后,萧婉玉目光骤然深沉,笑容消失:“嫣然呐,你可要多多去看望安宁,现在的安宁太过纯真。这江山,断不可交到这等残暴无情之人手中。”
“母后请放宽心,儿臣定会对二小姐加以开导。”
沈安宁的心情比吃了屎还难受,闷闷不乐,只觉得心里憋屈,又懒得再去质问秦陆离。
“怎么,嫁给本王委屈你了?”
秦陆离看她吃瘪的模样,薄唇轻勾,脸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沈安宁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嘁!你以为呢,说不定谁看我不顺眼,新婚之夜一刀抹了我脖子也说不定。”
说完,气鼓鼓地加快脚步,独自大步向前进了芳华宫。
秦陆离神色黯淡下来。
她,当真是诡士……
走进那间卧房后,沈安宁犯了难,在写这部分剧情的时候,的确设了一个小彩蛋,但是由于没太在意,一笔带过,导致现在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放在哪儿。
床榻之上,秦陆离狭长的黑眸中透着冷冽寒光,他高挺的鼻梁上镶嵌着一对深邃的眼睛,像是两片冰冷的湖水,凝视着前方,宛如一尊雕塑般静立不动。
“沈安宁,若是发现你在欺骗本王,本王不介意用你的鲜血来祭拜母妃。”
赤裸裸的威胁,让沈安宁汗毛倒竖,忐忑不安,大眼扑闪,四处张望,最后不得已,便开始上手翻找。
“别急别急,大概是被挪了位置,我找找。”
她草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秦陆离虽沉默,但他明白,芳华宫,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也进不来。
整整一个时辰,沈安宁累得汗流浃背,什么也没找出来,秦陆离不由得怀疑,那只是她当时只是为了活命的随口一说。
秦陆离起身,缓缓抚上腰间的佩剑,低头,手指来回摩挲。
沈安宁悻悻一笑:“别激动啊,再等等!”
她闭上眼,仔细回忆对萧淑妃的描述,口中喃喃:“淑妃肖玉蓉,生性温良,与世无争。性喜静,喜莲,十六入宫,二十产子,三十五薨……”
突然,沈安宁猛地睁眼,大声喊道:“喜莲!没错!”
秦陆离听着她的自语,即使念得很快,但还是尽数落入耳中,对她的怀疑加深。
她为何会对母妃了解得如此清楚?连母妃何时入宫,喜欢什么都一清二楚,更何况她与母妃毫不相干,不可能特地去打听,这已经不是诡士能够办到的了。
而母妃喜静,自入宫为妃,便安分守己,整日待在芳华宫,他人又怎么知晓她喜莲?
带着满腹疑惑,他亲眼看到沈安宁直奔书柜,左门上贴着一幅鱼儿戏莲图。打开后,她拿下第一排左边的书本,再转动柜壁的按钮。
只听“咔咔”几声,内壁竟缓缓打开。
秦陆离大惊,那里居然有个暗格!
整整二十二年,自己却浑然不知,沈安宁,怎么如此清楚?!
沈安宁惊喜万分:“就是这个!”
还好有个小彩蛋,不然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
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红色匣子,递给秦陆离后,在转动暗格,把书本放了回去,一切恢复如初。
秦陆离颤抖着修长白皙的双手接过匣子,上面还画着一株娇艳盛开的粉白色睡莲。
沈安宁陷入深深的自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肖玉蓉何等的冰清玉洁,自己当时怎么舍得让这样干净的佳人受尽屈辱,含冤而死啊。
秦陆离笑了,那笑容更像是一抹冰冷的月光,透着淡淡的忧伤。散出一种疏离感,如同一匹孤狼,身上藏匿着无尽的谜,如同一本永远无法翻开的书。
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紧紧抱在怀里,走出了芳华宫,沈安宁见状,跟着跑了上去。
沈安宁静静跟在他身旁,实在不习惯看起来这样脆弱伤感的秦陆离,不得不开口安慰:“你别太难过了,其实淑妃娘娘当年……”
“轰!”
一道惊雷直直劈下,秦陆离眼疾手快,急忙单手揽过沈安宁,施展轻功跃到一旁。
ASF!
沈安宁意识到,怕是今天暴露得够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即使原剧情没有这一段,还要惩罚自己,看来以后要谨言慎行了。
秦陆离寒潭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难道了解当年的什么事吗?
秦陆离将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待回了王府,再慢慢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