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道:“你应该知道,我志不在此,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就意位着责任与担当,宵衣旰食、朝乾夕惕,殚精竭虑最后也不一定能做得好,我向往自由,甚至有大侠梦,想游历山川河水,走遍天下,可惜,我生在皇家,想要自在又变何容易,我没有争的心,太子却不一定会信,我小他十几岁,他却因母妃的原因将我当成最大的劲敌,怕就怕,将来我与母妃都无葬身之地。”
“萧家遭逢大难,母妃一直郁郁寡欢,最疼爱我的舅父舅母都死了,几位堂姐堂兄成了罪臣之子,萧家从此一蹶不振,母妃心中有恨,又怎么容得下祈家越来越风光,甚至被逼在祈氏手下讨饭吃……”
冷盛昱捏着衣角用力绞着,他一紧张就有这个小动作。
秦承颂眨了眨眼,掩去眸中的无奈:“殿下可是想好了?”
冷盛昱:“你会帮我吗?”
“萧家覆灭之后,殿下还有旁的助力否?”秦承颂问。
“只有你了。”冷盛昱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年岁小,以前娘亲又是个不谙朝政的,舅父几个经营多年,一遭覆灭,那些人避之不及,又哪里会愿意襄助我这个不满十五的弱皇子。”
“殿下弱是不弱的,只要殿下打定主意,下定决心,也不是没有机会,博一博总是要的。”秦承颂道。
“相公……”那边顾默言见他进内殿半晌没有出来,在唤他。
秦承颂快步出去,只见默言就站在门口,眼中有忧色。
他将人揽入怀里,小心翼翼抚着她的腹部:“真的怀上了?”
“嗯,几位太医都把过脉了,确诊无疑。”
“严太医没有骗我。”秦承颂恍然道。
“我也以为你打了包红,与他串通了,竟是没有吗?”默言道。
“以娘子与严太医的关系,不用打包红串通,我知道他定会帮我的,正是如此,他说实话我倒不信了。”
“那还是要打包红的,对了,那位束太医……”
“束太医是北戎人,当时他说得模棱两可,我也很担心,不过……”秦承颂笑道:“拓拔清龙对娘子你倒是真好。”
好大的酸味儿。
默言嗔他一眼:“咱们什么时候大婚?总不能满月酒时再办吧。”
秦承颂一脸紧张:“生气啦?此事得从长计议。”
默言推开他:“最不爱听从长计议这几个字。”
“我先送你回府,或者你在此等我,我要面见圣上。”
“我等你。”默言不想现在就回府,可能怀了孕的缘故,有点敏感多愁,对他生了依赖,他在时,自己会感觉更踏实。
“你小子进了宫,倒是先去见老婆,再来见朕。”皇帝冷眼瞪着单膝跪在下面的秦承颂。
“臣也是吓着了,不知真假。”
“朕看你是喜昏头了吧。”皇帝绷不住,好笑道:“起来吧,跪着干嘛。”
秦承颂起身。
“案子查得如何了?可都招了?”
“案卷不是已经呈给您了吗?”秦承颂道。
皇帝用朱笔指指案头:“是这个?朕还未来得及看。”
“祈国舅去了诏狱,亲口承认,一切皆是他所指使,太子一概不知情。”
皇帝冷知:“你信吗?”
“臣只看证据。”秦承颂道。
皇帝摔掉朱笔:“朕的亲儿子,竟然想要朕的命,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这个位子了。”
秦承颂低头,殿里的太监更是一个个将头垂到了胸前,大气不敢出。
“若不是你家那位临走时,先做好了准备,朕还真的……着了他们的道。”
秦承颂道:“臣也没想到,内子她……竟料事如神……”
“她只是说要防患于未然,才给了朕几种防身的药,也难为她了,朕原本要嘉奖她的,哪知就有人对付她了,可恨。”
秦承颂也很生气:“以内子为人,是不可能伤北戎郡主的。”
皇上摆手,冷笑:“这件事你就不用再同朕解释了,你与拓拔清龙的那点子鬼计,太子看不出,朕还不知?”
秦承颂正色道:“陛下明鉴,臣与拓拔清龙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情。”
皇帝抓起一把折子就砸去:“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说正事。”
秦承颂:“正事已经说完,臣恭请圣意,如何处置祈国舅,还请皇上定夺。”
皇帝道:“你下去吧。”
坤宁宫里,皇后坐立不安,在殿里走来走去,让人打听太子的消息,却传来宁阳死在东宫的消息。
皇后浑身发冷:“宁阳如何死在东宫?怎么死的?”
“太子下令,赐鹤顶红,太子妃亲手赐酒。”
皇后脸色寡白:“他终是……迁怒宁阳,也怪不得太子,宁阳太不省心,太爱惹事了,若不是她,太子也不会如此被动。”
嬷嬷道:“以前太子殿下与秦大人关系也没闹到这般地步,如今这局面……宁阳郡主确实该死,娘娘就莫要太伤心了。”
“顾默言呢?还在诩坤宫?”皇后问。
“秦大人进宫了,去见过顾娘子,这会子去了上书房。”
“走,本宫也得去恭贺恭贺顾娘子。”皇后道。
刚走出门,就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指黄绢过来:“圣旨下!”
皇后忙跪地接旨。
那大太监却没有宣读圣旨,而是将黄绢递给了皇后:“希望娘娘明白皇上的心意。”
皇后起身,打开圣旨,其实是一封信,皇帝写给皇后的信。
看着看着,皇后的脸色越难越难看,眼圈发红,接着泪水巴答巴答往下掉,打湿了黄绢。
“皇上说,该如何做,娘娘自个儿拿主意,老奴退下了。”
大太监一走,黄后瘫软在地,宫女嬷嬷们忙上前扶住:“娘娘,娘娘,宣太医,宣太医。”
皇后摇头:“不用,不用太医,本宫……没事。”
宫女们扶皇后坐下,皇后定定地望着手中的黄绢,薄薄的一层,却如千斤重。
回想起与皇帝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十八,他有二十二了,年轻,英俊,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父亲说,他是先帝最不得意的皇子,无人看好,可她喜欢,父亲还说,他答应,将来要让她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