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昙年不动声色的挽了袖子,罗奎嗤笑:“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打衙差,那你就死定了。”
李昙年咧了咧嘴角,扬手就朝罗奎的左眼上砸了一拳头:“我不打他,我打你!”
罗奎毫无防备,冷不丁被人揍了一拳,还是个低贱村妇,这可把他气得跺脚。
他捂着眼睛,下意识就朝一旁的衙差呵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这村妇寻衅滋事,竟敢动手打我,你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打板子!”
衙差也没见过这么烈性的女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抓不得,抓不得啊!”这时,吴账房的声音匆匆传来,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他小跑到了李昙年面前,“李娘子,我家大小姐请你去四月天酒楼一趟。”
“娉婷出门了?”罗奎一喜,也顾不得左眼上的痛,赶忙整理衣服和头发。
吴账房看了罗奎一眼,心下忽就有些替自家大小姐感到不值,大小姐那么好,怎么偏偏就有这样的一个未婚夫?
当然,他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是的,表少爷。”吴账房木着脸扫了一旁的轻纱美人一眼。
罗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当即将脸一板:“吴账房,你也是吴家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李昙年轻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表少爷还是闻闻自己身上有没有脂粉味儿吧。”
“你!”
罗奎暴怒,还想上去抓她,就听吴账房再度开了口:“表少爷,大小姐还等着李娘子救命呢。”
这言下之意是,他要再敢找李昙年的事儿,便是跟他那未婚妻作对!
罗奎眼睛上还痛的紧,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吴账房离开!
“罗公子······”身边的美人朝他凑了过来,罗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推开了美人,匆匆追了上去。
这回,吴娉婷照旧没有见罗奎。
雅间里,李昙年替吴娉婷把了脉,又提了检查舌苔的要求,吴娉婷有过片刻犹豫,还是将帷帽取了下来。
帷帽下的一张脸和李昙年想象中一样蜡黄,只不过,那眉眼间却有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英气感。
李昙年心下诧异,又飞快的将她打量了一眼,就发现这位吴家大小姐长了一副平平凡凡的五官,可这样平凡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还有些耐看。
吴娉婷不是个羞敛的性子,李昙年看她的时候,她也正盯着李昙年看。
李昙年让她张嘴,她就老老实实的配合着。
李昙年瞧着她这状况还不错,直接作势往袖间摸了摸,就将上次捣剩的药一并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多谢姑娘,这个,你请笑纳。”一旁的丫鬟接了药,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从身上掏了一个钱袋子出来,那态度恭敬的跟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李昙年没有推拒,只是钱袋子里的银子不少,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只从里面掏了两个银角子出来,又将钱袋子一并放回了桌上。
“这些就够了,姑娘好生休息,我过几日再给姑娘送药来。”
吴娉婷和丫鬟对视了一眼,颇为诧异,但吴娉婷也没有强求,只是吩咐道:“鸳鸯,送客。”
那丫鬟也就是鸳鸯明显怔了一瞬,要知道,她家主子可从来没有这么礼待过别人!
但她还是很快就敛了心绪,客气的朝李昙年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出门时,罗奎又凑了上来,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那左眼上的淤青都快赶上熊猫眼了!
李昙年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发笑的冲动。
罗奎的注意力则全在他那未婚妻身上,一上来就殷勤道:“你家小姐。”他话未说完,鸳鸯竟然直接去送李昙年了,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更别说,回他话了!
偏偏这罗奎脸皮厚,也不恼,直直又追了上去:“娉婷如今怎么样了?药是不能乱吃的,我是你未来的姑爷,你好歹也听听我的劝。”
鸳鸯直将李昙年送到了酒楼外头,方才又往楼上去。
罗奎见这丫鬟不搭理自己,沉着脸又跟了上去:“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那人不过是个村妇罢了,她能懂什么?若娉婷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当真能担得起这个责!”
鸳鸯听得这话,脚步一顿:“表少爷过虑了,我家大小姐甚好。”
甚好?罗奎一愣,鸳鸯快步回了雅间中,又将门给关上了。
房中的女子正翻看着一本《资治通鉴》,听见脚步声,她连眸光也没抬,只默默地翻了一页书卷。
那双修长的不似女人的手在书页上停留了片刻,引得鸳鸯一阵失神,连着耳根子也忍不住红了红。
“二少爷,那位娘子兴许当真能治好你的顽疾,等你真正好起来以后,就可以做回自己,再也不用和大小姐互换身份了。”
吴娉婷不,亦或者是说吴家二少爷吴岐动了动眉梢,冷不丁就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李昙年拔了衣服的事儿。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本以为她是乡野出来,无礼至极,他也从未抱过她会救人看病的希望,谁知道,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子,竟当真懂得医理。
这么多年来,他原本已经麻木了,可这回,这乡野间的姑娘竟让他重拾了希望。
雅间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后,罗奎那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
“娉婷,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那人就是骗你的,她不过是一个普通村妇罢了,她怎么可能懂医术!”
“娉婷,你开开门,咱们有话好好说,表哥是真替你着急啊。”
鸳鸯担忧的看了自家二公子一眼,就见二公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她顿时就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结果,片刻的功夫,就听吴岐道:“让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鸳鸯迟疑了一瞬,就见自家二公子凉凉的觑了她一眼,她自知自家主子不是个好脾气的,自己若再迟疑下去,也得被表少爷连累,她忙往外走去。
于是,正晌午的街道上,就出现这样的一幕:往日那威风无比,招摇撞市的吴家表少爷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被一群人扔出了四月天酒楼外!
在场之人,只闻他惨叫连连,好几次试图坐起,都又躺了回去,那模样,滑稽又可怜!
而此刻,李昙年已经倒是无缘看到这个场景了。
她重回集市上买了些猪肉和素菜,又去鱼铺挑了一条草鱼,鱼铺老板照样给她装了许多鱼杂。
等她快出场口时,远远就看到了九娘子。
李昙年陡然想起自己好几日没来集市,也不知道九娘子有没有去找过她,下意识便想叫住她。
谁知道,九娘子看到她以后,就跟看到鬼了一般,拔腿就跑。
李昙年看的一阵懵,心里很快就有了个猜测:想来,这人又决定将她当成别人一样骗了。
然而,还没等她有多余的表情,又见对方风风火火地冲到了自己的跟前,一脸歉意道:“我对不住你!”
李昙年还没多问,就听不远处,有人急吼吼地喊了一声,“九娘子,你还发什么愣,你家阿弟晕在码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