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元尊原本稳坐钓鱼台,无论场中发生何等变故,身形都是岿然不动。
到了他这等境界,如果不是有极端情况发生,向来是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也不会让他产生任何心境上的波澜。
但眼前的剑元尊,竟然是浑身剑气激荡,满脸怒容掩盖不住,立于在大荒宗一众首座面前,一身布衣无风自动,眼中寒意凛然,语气中竟是带着一丝杀意:
“你们大荒宗,为了这试炼第一的虚名,竟是已经一点脸都不要了么?竟然用这样拙劣的法子,以为我剑元尊的眼睛,就是瞎的不成么?”
大荒宗一众首座都是神色颇不自然,面对剑元尊的质询,本想要据理力争,但想到计分玉璧上那诡异情况,竟都是互相看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剑元尊见一众人都是不说话,气极反笑,连声道:
“好,好,好!想不到你大荒宗积弱多年,为了争一口气,不去想那正经法子,反而是弄这些歪门邪道!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三百分,满分只有一百的术关,这楚天是怎么得到三百之数的?说,给我说!谁要说不出来,今天就都留下吧!”
玄离真人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站起身来向剑元尊微微躬身,道:
“元尊真人,此中事实在蹊跷,我等作为大荒宗内门首座,也是丝毫不知缘何如此。但请元尊真人宽心,我大荒宗名门正派,执正道牛耳数千年之久,现今虽然风光不存,却也遵循祖训,绝不逾矩,真人先前所说那拙劣的法子,是绝无可能!”
剑元尊却是连连冷笑,道:
“玄离,想不到你这样循规蹈矩之人,说起瞎话来也是脸不改色心不跳了!你们大荒宗蛇鼠一窝,当真是从根上就烂透了!”
玄离真人脸色一变,想不到剑元尊竟会说出如此重话,就算以剑元尊之辈分修为,说出此话来也是让玄离真人绝难忍受!
玄离真人也是强压怒气,沉声道:
“元尊真人,就算楚天这分数实有蹊跷,却也不至于你发如此之大的火,就连着我整个大荒宗,都成了你口中的蛇鼠!”
剑元尊眼中寒光森然,直看得玄离真人心神一紧:
“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你可知,你这位楚天,和我的徒儿少羽,自有恩怨?”
玄离真人一怔,天海城之事他只是听景红雨提过一嘴,却未深究,只知道楚天大仇得报,道心稳固,哪里知道其中过程,自也不知道楚天和项少羽之间的恩怨,只是道:
“却是不知。”
剑元尊冷笑道:
“好,那我便告诉你!楚天杀了少羽义父周峰全家,少羽也斩杀了楚天的师尊高青云,两人之间,乃是生死仇怨,不死不休!两人也早已约定,要在这试炼之地中一决生死,恩怨清偿。原本弟子之间恩怨,我不能插手,也不愿插手,只当是生死磨炼,才能更进一步。
但如今,楚天却是如此蹊跷,若非被你宗门的圣人灌顶,又怎么可能得到如此骇人的分数?少羽和楚天之间,本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现今却得你宗门圣人灌顶,这却要如何算!我告诉你们,如果少羽在试炼之地中遭逢了什么变故,我就要你们大荒宗,血债血偿!”
玄离真人突闻此言,不由得心神大震,过了好一会,才将目光转向景红雨,询道:
“红雨,果真如此?”
景红雨却是直接站起身来,寒霜满面,神色清冷,对上剑元尊的森然目光,竟也是丝毫不惧,沉声道:
“元尊真人,楚天和项少羽有怨不假,但你若说楚天和项少羽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却是对你那徒儿过誉了!楚天要胜项少羽,又何须圣人灌顶?你若不信,那日天海城中,自有人证!蔚长老,席长老,你二人都是那日亲历之人,可否愿意为楚天说上两句公道话?”
蔚冷雁和席涛被景红雨点了名字,心中一凛,知道无论是去与不去,都注定得罪一方,但两人对楚天观感极佳,自是不愿见楚天平白被人冤枉,哪怕要对上的是半圣强者剑元尊,也是丝毫不惧,都是自自家阵中轻飞而起,来到大荒宗阵前,对剑元尊和大荒宗一众首座行了一礼。
景红雨的眼神自蔚冷雁和席涛身上扫过,冷声道:
“两位长老,便请将那日在天海城中之事,都和元尊真人讲来罢!特别是楚天和项少羽之间胜负,一定要字字清楚,事实分明,让元尊真人和在座一众首座,都听个明白!”
蔚冷雁点头称是,向着剑元尊又是行了一礼,道:
“弟子五毒门蔚冷雁,忝居内门长老之位,今日有幸得见元尊真人真容,当真是弟子福分。弟子那日亲历天海城之事,所说之言句句为真,绝不敢欺瞒真人和一众首座。楚天小友那日与真人弟子项少羽争斗,可说是占尽上风,还有余力,三次交手,都是将项少羽正面击败。若是真实战力,楚天小友当在项少羽之上!”
剑元尊听了蔚冷雁这话,却是冷笑不止,连声道:
“放屁,放屁!少羽乃是我亲传,凝聚半颗九品剑心,大荒古域年轻一代中向来都无敌手,你当着我的面说谎话,真不怕我拔了你的舌头么?”
蔚冷雁垂首道:
“真人明察,冷雁行事,但求无愧于心。真人若是不信,琅琊仙门的席长老,离火门的王长老和焚神谷的李长老都是在场,此中细节,我四人看得都是清楚。”
剑元尊又是一声冷笑:
“好,你既然说楚天三败少羽,那你们都给我说说,这三败,都是如何败?”
蔚冷雁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剑元尊的眼神丝毫无惧,朗声道:
“第一败,便是两人比拼灵力,楚天以金身境六重和踏虚境九重巅峰的项少羽对阵,逼得项少羽率先收手,自认不敌!”
剑元尊气极反笑,怒道:
“你此话也说得出口?少羽金身境时便已经灵气化液,而后更是服用六品丹药通天活脉神丹,得七位内门首座辅修,气海经脉数倍于同阶修士,你却说楚天以金身境六重修为,逼得少羽不敢比拼灵力?笑话,笑话!”
蔚冷雁却是不惧,缓声道:
“真人若是不信,自可以问其他几位长老。”
剑元尊眼神在其他几位长老身上冷冷扫过,直让这几人都是惊出一身冷汗,但公理在心,又有那日巨阙的一番话作警醒,几人都是不敢说谎,只道是确实如此。
剑元尊见几人都如此说,虽说怒气更盛,但以他的修为智慧,哪里还不明白,楚天定是真将项少羽压服,才会让这一众长老都是同出一言。
剑元尊冷哼一声,又道:
“那第二败又是如何?”
蔚冷雁想起那日的恐怖场景,心中不由一凛,道:
“第二败,却是两人约定一剑定胜负。项少羽使出贵宗无上绝技叱念天罗剑,唤出百丈修罗,凶威赫赫,却被楚天以一招自雷云中从天而降的金色剑芒击败,逼得项少羽使出赐剑符,要与楚天同归于尽!”
剑元尊浑身一震,看向蔚冷雁的眼神中带着难信神色,一字一顿道:
“赐剑符?”
蔚冷雁还未说话,席涛却是叹了口气,道:
“真人,确实如此。那日贵宗剑池门户大开,无数剑光自其中涌出,若非赐剑符被周峰夺走,只怕项少羽和楚天此时已都是殒落了。”
其余几人想起那日两人生死相争的场景,都是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剑元尊见众人都如此说,哪里还不知事实定是如此,却也难以接受,只是口中不停喃喃道:
“赐剑符,赐剑符……”
蔚冷雁见剑元尊不开口,又道:
“第三败,乃是两人以命换命,一人一剑……”
“闭嘴!”
话未说完,蔚冷雁只听剑元尊一声暴吼,浑身一阵寒意自脚底生出直冲天灵盖,周身的天地灵力都是瞬间扭曲破碎,一股极为暴烈的剑意牢牢锁定了自己,直让她神魂都是为之一颤,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俯首低垂,却是不敢看剑元尊一眼。
剑元尊心中已是怒极,哪里还听得下蔚冷雁接着说下去,双眼血红,浑身气势肃杀无比,真要择人而噬!
但剑元尊一腔怒气尚在胸中,便听霓光真人冷声道:
“剑元尊,我且问你!三千年前,你是何等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