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出来了,长滩河对岸的点兵山的山顶已经被太阳照射到了,高高的点兵山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发出淡黄淡黄的光芒,使点兵山的山顶披上一层淡淡的羽纱,显得更加浑厚、壮丽。
李德才是第一次这样悠然自得的欣赏点兵山的美景,他一下坐起来,想好好的观看一下点兵山。这时,李德才听到山下有人走上来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李德才在心里说,这是哪个这么早啊!竟然从山下都爬到这地方来了?
李德才连忙向下面望去,只见李德中和李德才步履蹒跚慢慢的向上面走来。李德才一惊,咦!他们怎么回来了?难道昨晚上我睡着的时候,李德义书记又安排人去接李德中了?不可能!路上只有李德中和李德成两个人。李德才站起来向李德中和李德成的身后望去,他俩后面没有人,那肯定不是李德义书记另外派人去的,那他俩怎么会自己回来了呢?难道是派出所审问清楚了就把他俩放了?派出所不可能那么轻易把他俩放了的,他俩可能是自己逃跑出来的。好啊!你两个坏分子,两个阶级敌人竟然逃跑出来了。也该我李德才发财升官了,我今天把你们两个抓起来押到公社去,我李德才可就立大功了。
李德才先到这里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迎着李德中和李德成走去,没走几步,李德才又一下停住了,他们是两个人我是一个人,我虽然比他们年轻力量大些,但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人还是不行的,搞不好我会吃大亏的,阶级敌人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行!我不能把命丢在这两个敌人手里,我的婆娘娃娃还需要我。
李德才想到这里连忙钻进路边的树丛中,抓住一节油桐树枝使劲掰,树枝在李德才的手中一下断了,发出“噼啪!”的响声。
一大清早,这清脆的响声在这人迹罕至的亮垭子山上骤然响起,响声传的很远。还在下面的李德中和李德成突然听到这声响声,两人一下惊呆了,站在原地紧张的四下观望起来。
“德成,你听到响声从哪里传来?”李德中说着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哪里有动静。
“德中哥!”李德成轻轻地叫了一声,急忙向身后看了看,又向路两边的森林看去,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动静,他一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捏在手里,轻轻地说:“德中哥,我们该不会遇到野兽了?”
“德成,这就难说了!”李德中说着也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
两人紧张的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哪里有什么动静,就继续往上走。但两人心里都是虚的。两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上走,一边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站住!”突然一声断喝把李德中和李德成下了一大跳,两人一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上面。
“你们两个怎么跑出来了?”李德才拿着一节油桐树枝横刀立马的站在上面的路中央威严的看着李德中和李德成。
“嗨!我们当是哪个,原来才是你李排长啊!”李德中说着把手里的石头悄悄地丢在路边草丛中。
李德成也把手里的石头丢了,大声的说:“李排长,刚才是不是你整的响声?我们还以为遇到野......我们还以为遇到老虎呢!原来才是你呀!”
李德中朝李德才笑了笑,说:“李排长,你这么早要到公社去开会吗?”
李德才也不回答李德中,而是攥着油桐树枝威严的看着两人,说:“你们两个这么早就走到这里了,是不是逃跑出来的?”
李德中轻轻的笑了笑:“德才,你这话说的,我们两个能够逃跑出来吗?”
“就是!派出所那么森严,我们两个能够跑出来?”李德成说后还比划了一下。
“难道是派出所把你们两个放出来了?”李德才狐疑的看着两人。
“对呀!我们就是派出所放了的!”李德中认真的说。
李德才摇了摇头,望着两人说:“不可能!派出所怎么这么快就把你们放了呢?”
“我们也纳闷呢!派出所既然把我们抓起来了,怎么也不问问我们就把我们给放了!”李德中说着转向李德才:“德成,你说是不是?”
李德成连忙说:“就是!就是!我在想我们既然被派出所抓去了,最起码也得关我们十天半月的,哪想到半夜三更就把我们放了!”
“半夜三更把你们放了?”李德才威严的看着二人:“李德中、李德成,你们两个哄鬼吧!哪个相信派出所会半夜三更把你们放了?你们两个肯定是逃跑出来的!”
李德中往上走了两步,说:“李德才,你也太高看我们两个了,我们有那么强的本事能够从派出所逃跑出来?”
“李排长,我们真的是派出所刘所长放的!”李德成说着朝李德才友好的笑了笑。
“你们说的是真的?”李德才狐疑的看着两人,没有刚才那么威严了。
“李排长,我们两个有那么大的胆量从派出所逃跑出来吗?那不是罪加一等吗?”李德中说着转向李德成:“德成,你说是不是?”
李德成笑了笑,连忙讨好似的说:“那是!那是!我们本来就已经是罪恶之身了,我们还敢做出逃跑的事?那我们不是找死啊?”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派出所放出来的?”李德才说着将手里的油桐树枝扔向路边的树丛中,边扔边说:“那你们怎么现在才走到这里呢?”
“嗨!”李德中?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望着李德才说:“德才,不!李排长,不是我们给你诉苦,我们昨天早饭都没吃就把我们两个押到公社去了,到公社后又过了吃饭的时间,我们又没有粮票又没有钱,真的是身无分文,我们只能饿肚子。刘所长这人还是对,见我们两个饿得不行了,就……”
李德才惊讶道:“刘所长请你们气饭了?”
李德成笑了笑,说:“有那样的好事?刘所长会请我们两人坏人吃饭?”
“那……”李德才狐疑的看着两人。
李德中笑了笑,说:“德成,别说刘所长还真的是个好人!”
李德才和李德成没有料到李德中会这样说,都惊诧莫名的看着李德中。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李德中说的是真心话!”李德中说着看向李德成:“德成,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昨天中午走到派出所后,刘所长是怎么在对待我们的?”
“哦!我想起来了!”李德成说后不自然的笑了笑。
昨天上午,刘所长二人押着李德中和和李德成,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破石街上走去。
李德中和李德成由于头天晚上看守保管室,本来就没有怎么睡觉没有休息好,又加之保管室的后墙被人挖了一个洞后,两人受到惊吓心情紧张,两人的精神和心里压力增大,又被派出所的人押着走,自己后面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无法预料,各种因素叠加,两人神情恍惚,走起路来高一脚低一脚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
刘所长看出李德中和李德成二人紧张害怕,没有过多的说二人,边走边轻轻的问道:“保管室的后墙挖那么大一个洞你们都不知道?”
“刘所长,开始的时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我们真的没有听到!”李德中边说边走。李德中就把昨晚上的情况详详细细的给刘所长二人说了。
“看来,你们这件事情很难办啊!这保管室是你们两个人在守,可后墙却出了一个大洞,又没有逮住挖洞的人,你们说,你们大队和生产队怀疑是你们两个人是监守自盗,你们觉得有没有道理?”
“刘所长,这就是我们的劫数!”李德中很想把自己昨晚上去叫队长李德礼看到的情况给刘所长说的,但他觉得自己说了如果刘所长不相信的话,或者刘所长转告给李德礼的话,自己可能就成了诬告革命干部,那是罪加一等的罪,自己可真的要进监狱去挑煤炭劳动改造了。李德中想到这里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德成觉得刘所长已经怀疑他和李德中了,连忙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刘所长说:“刘所长,你真的怀疑那个洞洞就是我们两个挖的吗?”
刘所长不置可否的看着李德成说:“那个洞洞不是你们挖的又是哪个挖的呢?那么大一晚上半夜三更的又没有其他人在那个地方,你们又没有抓住逮着人,你说,这个洞洞不是你们两个挖的又是哪个挖的?”
刘所长说后嘴角轻轻的撇了撇,不自然的笑了笑,仿佛在说,这个洞洞不是你两个挖的也是你两个挖的。
“这……”李德成无言以对。
李德中在前面停住回头望着李德成说:“德成,快走吧!太阳越来越高了,不然的话更热了!”
李德成连忙快走两步跟上李德中。
“德中哥,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怀疑是我们两个看守保管室的在挖洞?”
“德成,这没有什么想不通的,这十多年来有几件事情想得通,我们……”
李德中的话还没说完,刘所长就在后面大声的说:“唉!唉!李德中,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啊!”
李德中连忙道歉:“刘所长,对不起!我……”
“李德中,不是我说你,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如果注意了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
刘所长关切的话使李德中很感动,李德中连忙说:“谢谢刘所长!不过,刘所长,有些事情我们真的是防不胜防,再小心谨慎也不行,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命吧!”
李德中的话刚说完,李德成一下站住回头看着刘所长,说:“刘所长,德中哥刚才说的话的确是防不胜防,再谨言慎行也不行。就拿我们保管室这件事来说吧!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在看守,我们怎么还去挖个洞洞呢?我们明明是两个坏分子,已经被监视起来接受改造了,我们怎么还敢再去搞破坏呢?这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增加罪行吗?还有我们两个都看守了这么多长的时间了,我们即使要偷保管室的东西,为什么不在以前偷,偏编要在月黑风高,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时候挖洞呢?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刘所长,这个洞洞就算是我和李德中两人挖的,可我们挖洞洞的锄头工具在哪里?我们一晚上都没有离开过保管室,你们总得要找出我们挖洞洞的工具啊?”
刘所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德成正要说话,李德中却抢先说了。
“德成,你说的那些还不简单吗?要我是刘所长,我就会这样问你,你们多时就想搞破坏了,可一直没有机会,刚好昨天晚上的狂风暴雨给你们提供了掩护,你们认为机会来了就开始行动了。你们认为你们在看守保管室,别人不会怀疑是你们挖的洞,你们就放心大胆的挖了,由于你们是监守自盗,你们就说你们没有听到挖洞洞的声音。至于你说的挖洞洞的锄头工具,这更好解释了。你们把洞洞挖好后就把锄头工具先送回家去,然后再去给队长汇报,队长怎么找得到你们的作案工具呢?”
李德中说后回头望着刘所长说:“刘所长,你说,我说的这些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刘所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快走!太阳都当顶了,越来越热了!”
李德中和李德成在刘所长二人的押送下终于来到破石公社派出所。
“李德中、李德成,你们两个就在这会议室坐吧!我给你们说,你们自己可得要自觉啊!千万不要乱跑!不然的话我们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刘所长说后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你们吃早饭没有?”
“刘所长,我们那里吃早饭啊!我们家都没有回去就……”李德中说着一下停住了。
“这……这午饭已经吃过了,我上哪里去……你们身上带的有钱粮没有?”
“刘所长,我是身无分文!”李德成说着转向李德中:“德中哥,你身上有没有?”
“嗨!我也是身无分文!”
“这……”刘所长有些为难了,他想了想,说:“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剩饭给你们弄点来!”
那时候公职人员都实行定量,每顿都是定好了的,哪里会有剩饭?
刘所长到厨房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只见盆子里还有点米汤。以往米汤都会被喝完,因为公职人员每顿只有二三两饭,没有吃饱就把米汤喝完。
今天,不知怎么啦竟然还剩有米汤。刘所长本来想自己喝了,但想到李德中和李德成两人连早饭都没吃就忍住了,给两人一人喝了一碗米汤。
下午,派出所的副所长陈明天和干警何长安对李德中和李德成进行了审问。
李德中和李德成以为第二天两人会被押送到宣汉大路沟煤矿去劳动改造的,哪想到,晚上十二点钟,副所长陈明天来到会议室。
李德中和李德成认为可能连夜就要押送走了,陈明天副所长却说:“李德中、李德成,你们回去吧!”
“啊!”李德中和李德成吃惊的看着陈明天副所长:“陈所长,我们……我们的事情完了?”
陈明天笑了笑,说:“你们的事情不完了,你们还想怎么做?”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们送……”
李德成的话还没说完,陈明天轻轻的笑着说:“以为我们要把你们关起来?你们想的倒安逸,我们还要管你们的饭。”
李德中望着陈明天说:“陈所长,我们还真的想吃饭呢!”
“你两个知足吧!你们昨晚上那碗包谷米稀饭是从我们嘴里节约下来的,我们哪里还有饭给你们吃?”
陈明天说着就把李德中和李德成往外推:“你们走吧!”
李德中和李德成走到门口,见大街上黑咕隆咚的,李德中就回头对陈明天说:“陈所长,这黑黢黢的我们怎么看见走?”
陈明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电筒,他本想把手电筒给两人的,但给了后他就没有了,他就对两人说:“这样吧!你们还是在会议室去坐吧!等天亮在走!”
李德中和李德成回到会议室,两人探讨起来,派出所为什么会半夜三更把自己放了呢?
直到鸡叫二遍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这时,迟到的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外面虽然看不很清楚,但朦朦胧胧的还是能看个大概,于是两人就走出了派出所。
黑夜里,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破石街上一片宁静,要不是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弯延不平的破石街道会没有一点声音。
李德中和李德成沿着街道一边摆龙门阵一边慢慢的往回走,由于月光微弱,两人只能慢慢的往回走。天要亮的时候,两人才来到亮垭子半山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李德才这个民兵排长。
李德中看出李德才那个样子好像有事,就问道:“德才排长,你这么早上哪里去?”
“嗨!德中哥,我是李书记安排来……”李德才本想说是李书记安排来接你的,但又担心说了实话后李德中受不了怎么办?
李德才就改口说:“你们走了后,李德义书记回来了,认为这不是件什么大不了事,不应该向派出所报告。李书记就要我来接你们回去,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啊!”李德中和李德成吃惊不小,两人面面相觑,这李德义是唱的哪出戏?
李德中不安的问道:“李排长,李书记怎么叫你来接你们呢?是不是要开大会斗争我们,还是……”
李德才着急的说:“嗨!德中哥,你误会李书记了!德中哥,你家老母亲她……”
“啊!我老母亲怎么啦?德才排长,你告诉我,我老母亲她……”李德中说着双手抓住李德才的两只胳膊,非常着急的看着李德才。
李德才本想一把抱着李德中的,但他觉得李德中是成分人,自己不能与他太亲近了,不然的话别人会说自己一个民兵排长阶级立场不坚定。
李德才轻轻的说:“德中哥,你回去就晓得了!”
李德才说后又后悔起来,我一个民兵排长怎么给李德中这个成分人说话这么客气呢?
李德中见李德才那副表情,心里更加紧张不安,他催促道:“李排长,你快告诉我,我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德中,你别问了,你回去就知道了!”李德才说后威严的看着李德中。
李德中愣愣的看了李德才一眼后,从李德才身边走上前去,大步往回走。
由于一天时间没有吃的有东西,又由于紧张,李德中走着走着竟然一下瘫在地上。
李德成一步跨前来抱着李德中大声的呼叫道:“德中哥!你怎么啊?”
李德成说着用手卡住他的人中,并对李德才说:“李排长,快掐他的手,他可能发痧了!”
李德才连忙一把抓住李德中的手使劲掐着他的合谷。
过了一阵,李德中才慢慢的醒来,自言自语的说:“我是怎么啦?”
李德中说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李德才和李德成一左一右的扶着李德中。
走了一阵后,李德中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有气无力的问道:“李排长,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德才本想说实话的,但见李德中这个样子,如果说了实话后,李德中肯定受不了肯定走不回去的,那样更麻烦了,不如吓唬他。李德才想到这里,大声的说:“你家没有事,我是李书记派来接你们回去开批斗大会的,我担心你不回去就故意说你家有事把你骗回去!”
李德中和李德成都愣愣的看着李德才,心说这个李德才不筒单。
李德中休息了一阵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就大步往回走。
李德中由于一天都没吃的有东西,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刚才又中署发痧了,身体更加虚弱不堪。三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回到家已经是中午过后。
李德中回到家见到老母亲的棺材摆放在堂屋的正中,他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才是母亲走了?李德中一下扑到棺材上,大声叫道:“娘娘,是儿子害了您啊!……”
李德中突然扑的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就一头栽倒在棺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