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若真有什么病,岂不是被你害死了!于是冷哼了一声道:“七叔是来问罪的吗?”
“我只是好奇,你居然能坐在这里赏春,还有那日,你从高处跳下的时候身手敏捷,全然不像是个久病孱弱之人,莫不是那些病症都是假的?”
过奖过奖,其实躺久了还是有点废的,要不怎么会扭伤脚呢。她梨涡浅漾,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猜。”
裴君持愣了一下,看她抿着嘴好一副俏皮的模样,心里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他犹疑着直起身来,“这个倒是难了。”
漾儿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郡王爷,自郡主大病一场后居然发现困扰多年的喘鸣之症奇迹般的好了,现在既赏得了花也闻得了香,陈院使都感到惊奇呢,说是要好好翻翻医书再仔细研究下,是不是中间配的几味药产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您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这瞎话编的,哎哟,苏白狸都忍不住想笑。
裴君持黑亮的眸子在闪闪发光,“是吗?陈院使的医术又精进了?怪不得我看这院子里花开正盛,你们居然都不做些防护就让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出来了。”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呢,郡主患病多年,猛的一下子好了自然是欢喜的,吵着要出来玩耍,奴婢也怕她会有反复,想着戴个头巾面纱什么的,可是郡主不肯呀,郡王爷您正好在这儿,也帮着劝劝郡主吧。”
“嗯,我劝我劝,我马上劝,”裴君持笑眯眯的坐下来,“有些渴了,漾儿,先沏杯茶来。”
漾儿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疏忽,赶紧致歉下去准备。
看了看她远去的背影,裴君持转脸过来又开始了刚才的话题,“这念珠从哪得来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支开漾儿必然有事,苏白狸小心回道:“是兄长给我的,那日你也看到了,从哪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他。”
“对,对……荣儿很宠你啊。”
什么意思,听不懂。
“这样的东西他也给你弄。”
这东西怎么了?
“你父王也不拦着,还欢天喜地的由着你,可见……”他盯着她的眼睛,没有继续。
可见什么?敌不动我不动。苏白狸也不说话,就这样等着他。
但是他没再说,直接换了个话题,“你那日说要与我讲个故事,此刻闲暇,正好听听。”
是,那日我是想着搏一搏的,可惜此一时非彼一时,你也不是那个人了。苏白狸歪了歪脑袋,“什么故事?”
“那夜你落水回来,曾说有个故事……”
“七叔一定是贵人事忙记错了,我何曾讲过那样的话。”她一口否认,然后看到他惊讶的望着自己,她回以软笑,从容自若。
他高举手臂扬了一扬。
怎么着?
苏白狸抬头看去,发现他正对着假山的方向招手,一个全身着黑的男人出现了,顺着台阶飞速而下。
柏王府的小厮一律青衣布衫,黑色的却没见过。
等走近了,她看清了此人的样貌——四方脸,阔鼻梁,肤色极黑,似乎要与他身上的衣衫混为一体,唯独腰上那两把长刀特别镗亮。
是司莽。
司莽一直低着头,等他行礼完毕裴君持才开口道:“阿莽,那日你在窗外是否听到郡主说要讲个故事。”
司莽欠身,“是。”
他转过脸,目光徐徐,等她回答。
她撇了撇嘴,“我忘了。”
“你可知这串念珠是我在哪里捡到的?”
“哪里?”
“镜水湖。”
怎么可能,那日她清楚的记得一回来就把念珠收在了床头的暗格里,后来就出现了赴宴落水的事,它平白无故的怎会出现在镜水湖,完全没有道理呀。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她锁着的眉头,他适时提醒。
她正色道:“许是我记错了,七叔应该知道我记性不好,可能那日我带在了身上,噢,我想起来了,我是顺手揣在怀里带上了轿子,后来落水估计就掉出来了,哎呀害我回来一通好找,我还以为是被漾儿她们收拾掉了呢,多谢七叔。”
“是吗?”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随后便道,“我好像也记错了,这念珠我们是在哪里捡的?”他挠了挠额,皱着眉回想,嘴里喊着,“阿莽。”
司莽恭敬回道:“醉花厅。”
“噢,对对对,确切的说是在醉花厅后院的柴房里是吧?”看到司莽点头,他继续说道,“那日走水,源头就在柴房,门里门外都被淋了脂膏,就这样一路烧过去,烧了十几间房直至正厅。”
“胡说!我都没去过醉花厅,门在哪我都不知道!”苏白狸叫道,“我在半路就掉进了湖里,我怎么去醉花厅!”
“是吗?”
“废话,我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你看我这腿……”忽然想到她现在其实是可以行动自如的,忙改口道,“我当时摔成什么样了你不清楚吗,不是你第一个查看我的伤口的,难道这也做得了假?”
“也对。”
“废话!”
“你知不知道人一着急就容易说错话,给人家抓住把柄。”
“啊?”
“其实,这串念珠既没在镜水湖也没在醉花厅,它就在我的斗篷里。”
“啊?”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
“那日我回府之后意外的发现了它,我那件斗篷内里有系带,它就被缠绕在系带上,
当时我也很纳闷,脸上的表情跟你现在差不多。”
去你的,苏白狸闭上嘴,忍不住又张口道:“你在诈我!”
他笑,“这回是真的。”
“怎么会?”
“对啊,怎么会?我也想知道是谁做的,意欲何为,或者只是巧合,你觉得呢?”
巧合个鬼,斗篷在椸枷上,念珠在暗格里,怎么也不可能混到一处,而且他说是缠在
一起的。
“所以我还是很有兴趣听听你的故事,或许能帮我解惑。”
见她沉默,“好吧,再给你看件东西。”他勾了勾手,司莽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截有些
锈迹的铁链,约莫有大拇指粗。
“这是我在湖底发现的,原是连着竹桥的铁索,断裂处切口很齐,绝不是生锈所致。”
她心头一颤,故意大惊道:“你是说有人……”
“嘘!”裴君持示意她轻声,“从此刻开始,除了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丫头,我看你腿脚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去走走了。”他突然放声说道。
“显郡王,请喝茶。”漾儿笑着走来,捧上一杯香茗。
裴君持悠然接过,喝了一口,“嗯,不错,初春的茶尤其要趁热喝,你也来一杯?”
她心乱如麻,摆了摆手,“我喝不来,晚上会烙饼。”
画面浮现,他噗的一声差点喷出茶来,擦了擦嘴忽然问道:“你竟吃过那个东西,在哪里?”
好嘛,又给自己挖坑了,她想起宁都是不吃那种大大的饼子的,这里都是糕点,称之为饼的东西顶多是巴掌大的小玩意。
“你猜。”
裴君持摇头,继续喝了一口。
没想到柏荣这招确实管用。
这时,有个小厮入到园中,小跑过来说显郡王妃来了,他听了二话没说,站起身跟她挥了挥手,快步走了。
漾儿瞧着那个背影,笑了,“盯得可真紧啊。”
苏白狸看到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东西,用白色绸布包着,奇道:“拿的什么?”
“刚收拾屋子从床底下扫出来的,正要原物奉还呢,他偏偏走了。”
“什么东西?”
漾儿打开来给她看,是一个双面绣有狸猫戏水图案的拨浪鼓,斑斑驳驳旧的不成样子了。忽的想起了那个夜里昏倒在她床前的女孩,“这是欢欢的东西吧?你丢给他做什么?”
漾儿嬉笑:“自然是让他帮忙送还。”
苏白狸白她一眼,“你省点事吧,还嫌闹的不够吗?”
漾儿说道:“狸猫花鼓是欢欢小姐的心爱之物,那夜的情形您也看到了,这鼓若由咱们送还韦夫人必然一顿好讲,可假手于人谁又敢去?思来想去只有他最合适了。”
“胡扯!就他们那层关系岂不是要打起来!噢,我知道了,你是想借刀杀人对吧。”
“什么借刀杀人啊,郡主有所不知,当初显郡王大婚之后去了关外,韦夫人紧跟着就失踪了,几年后她带着欢欢小姐一起归来,说是路上捡的,从此只以素色示人,再不谈婚论嫁。直到如今。”
是吗?苏白狸认认真真的看了漾儿一回,说道:“你先前藏的跟宝贝似的不愿与我细说,这会怎么主动过来叨叨个没完了?”
漾儿跺脚,“哎呀,话赶话正赶上了,呸呸呸,奴婢这张嘴啊,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苏白狸没搭这茬,只怅然道:“看来这人吧一眼看不到真,外表光鲜耀眼的内里未必敞亮,大抵各有各的难处,所以以后谁也别攀比谁,说不定你比人家美满的多呢,或者你所厌弃的正是人家苦心追逐的……”
漾儿表示听不懂,摸着腮帮子说道:“郡主好像一下子成了大家,说出的话都可以写到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