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萦!萦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萦萦……”一个男人在她耳边急切的唤着。
萦萦……什么萦萦,不,我不是,我不是萦萦,我是苏白狸,苏白狸!去他的什么狗屁郡主,韦夫人,摩燕,干我什么事啊,我不要,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去,回到乌纱,和阿舅好好过日子,阿舅,阿舅……
“萦萦!萦萦!”那个人又在叫喊,一声又一声。
笨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是苏白狸!
……算了,我累了,随便你吧,我要睡了。
呃!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一下又一下,干什么?别来烦我!
她虚着眼睛,看到那个好看的人凑近她,凑近她,薄厚适中的唇越来越近。
蠢货!我是苏白狸,这么近了还认不出来吗?
唉,白长这么好看了,走啊,别看了,走!
唇上一热,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然后,呼出一口气……
他……他在……干什么?
……啊!登徒子!居然……敢轻薄她!
她双手握拳,可是怎么也合不拢,她想躲开,可是怎么也挪不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将嘴唇贴到她的嘴唇上,而且,他的手还在她的胸口不断按压,一,二,三,四……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在做什么?我要……我要打死你!
她着急,生气,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忽然胸口翻腾,什么东西冲破了喉咙,“呃……咳咳咳……咳咳咳……啊……啊……”
咳嗽,剧烈的咳嗽,嘴里、鼻腔里充斥着那股生冷的腥气味,她又连着吐出了好多水。啊!难过,好难过,这是怎么了?身上好冷,冷的直打哆嗦,手上还有什么东西滑过,软软的,凉凉的……
噢,草,是草,她怎么躺在草上了,这是哪里啊?……
有橘黄色的光照在身上,是太阳吗?
噢,是灯笼,有个人背对着她,手上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笼,还有个人正扶着她的肩膀,双目深深,一脸关切。
“你醒啦!”那人喘着粗气,微笑着道。
“是你……”她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有些茫然,“这是哪里?”
“醒了便好,别说话,我带你回去。”他用斗篷裹住了她一把抱起,朝着旁边那人说了声,“走!”
提灯笼的人像箭一般冲了出去,他跟在后面,健步如飞。
四周很暗,伸手不见五指,她躺在他的怀里,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浓重的呼吸声,眼泪忽然簌簌的滚落下来。
也许一个人孤单了太久,此刻竟然感觉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温暖的想要去抱一抱。
可以借我一下吗?裴君持,只是借个怀抱,无有其他。
黑夜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伏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的抱着,听到了他怦怦的心跳声,还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味。
感觉不对用手再摸,他的衣衫是湿的,所谓温暖不过是她失去了太久迫切的想要索取罢了。
前尘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恬淡家园恐怕此生难顾,她不觉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哭的像个丢了爹娘的孩子,撕心裂肺,不管不顾。
提灯笼的那人在前面停住了,踌躇的看着裴君持。
“走。”他沉声说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脚下的步子也一点没有停缓,仿佛怀中的她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不会扰乱他半分神思。
回到望鹤园,苏白狸已经累的要昏过去了,本就在水中搏命,一路又大哭不止,这会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除了呼吸任何都是累赘。
可惜她不得清闲,睡莲又是换衣又是擦洗,陈院使又是诊脉又是敷药,折腾的她想要发狂,奈何体力不支,真正应了那句话,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由着他们折腾。
等忙活完了以为终于可以睡一觉的时候,那个一直闷声不语的人发话了,“我坐一会。”
那意思很明显,他有话要说,大家自然静静的退了出去。
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苏白狸闭着眼睛,虽然很困却已经没了睡意,就觉得累而已。
“感觉如何?”他挪了张椅子在斜对面坐下,开口询问。
废话,肯定不好啊。苏白狸哼唧了一声。
“为什么?”这是他的第二句。
什么为什么?听不懂。但是她懒得问。
“很好玩吗?”他接着道。
有病吧这人,我都快淹死了,你没看到吗?
对,你看到了,你还救了,你还……
眼前一下有了画面,她抬手放在额上,趁势盖住了脸,哎呀呀,好气啊!虽然从小生长在水乡,知道他只是为了救人,可是一想到他与她唇对唇的……手放在她的……啊,她还是愤愤不平。
夜族女子素来爽直,年满十六岁可自行择婿,不像禹族要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是合则聚,不合则散,一直遵循着男不婚女不嫁的习俗,如果彼此认定了对方,那么男子夜里会去女子房中留宿,清晨离开,日后若有了孩子则由女子抚养,孩子也是随女子姓氏。她与方卿辰青梅竹马,即使再亲密也不曾这般亲密过,今日却……
“看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一点用都没有,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说什么了?噢……那些啊,放心上如何,不放心上又如何?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我敢说你敢听吗?
“我给你机会你最好好好珍惜,否则……”
又来,怎么老是这样,我是欠你们的吗!本不想搭理他,但这句明显刺激到了她,“否则怎么样?弄死我啊!”苏白狸不屑的看着他,“除了威胁你们还会什么?”
“威胁?”他歪了歪头,“你们?……有人威胁过你么?谁?”
跟你说的着吗?还不是一丘之貉。
“我知道你不怕死,否则今日也不会投湖自尽了,说实话,在你这个年纪有这般魄力我还是有点佩服的,我一直以为……”
等等,说什么呢?投湖自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尽了啊?
“大哥!活着多好啊,我干嘛要自尽啊,你能给我一个自尽的理由吗?”她很生气,脸上却尽量保持着平淡的笑容,这笑容里自然还有调侃他的意味——你就是个笨蛋!
他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我也觉着奇怪,你若想死大可不必逃离王府那般费事,若是因为逃跑不成选择自尽那也未免早了一些,婚期未定,又有牵挂,如何要即刻去死呢?”
嗯,算你还有点脑子,她嘴上回道:“是啊,我为什么要去死呢?”
“是刚才那两个嬷嬷和小厮说的,说你趁人不备投湖自尽。”他不急不缓的道。
“胡说!”她叫起来,“叫他们来,我与她们对质!”
“好啊。”裴君持重咳了一声,便见窗户纸上有人影晃动,少顷,廊下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开了,胡、杨两位嬷嬷和那四个小厮鱼贯而入,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衫还没干透。
裴君持又咳了一声,胡嬷嬷抬眼飞快的瞧了一下苏白狸,重又耷拉着眼皮道:“老奴正走在桥上,听到郡主说要停下来看风景,黑灯瞎火的哪有什么风景啊,老奴便跟她说等明日再看吧,厅上贵人都等着呢,不能耽搁,可是她偏偏不听,在轿子里……”
“你胡说!”苏白狸听不下去了,手指着她厉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的?”
“郡主说过的呀,莫不是因为坠湖呛了几口水忘记了?”
“呛你个大头鬼啊,你是不是……”
“先听她把话说完!”他沉沉的一声,然后冲着胡嬷嬷扬一扬眉,让她继续。
胡嬷嬷恭顺的点点头,接着说道:“郡主偏偏不听,一直在轿子里叫嚷,还摔东西,把前面的寿安砸伤了,老奴和杨嬷嬷没办法,只有停了轿子劝她,没想到郡主力气颇大,居然接连把老奴和杨嬷嬷推湖里去了,我们都不会水,寿安他们便下湖来救,趁着混乱她就自己跳湖里了,然后……然后您就来了。”
“你胡说!这种鬼话你也说的出来,你是老糊涂了吗!”
真是开了眼界了,她九死一生今晚差点就交代了,现在居然有人说她是自己作死,啊呀呀,气的她想去抓那婆子的衣领,提起来好好问问你是魔怔了还是失忆了,居然能编出这一套瞎话来,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台上唱戏啊,说不定还能唱成个角呢。
可惜裴君持并不理她,朝着下一位问道:“是这样吗?”
杨嬷嬷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称是,还对天发誓说胡嬷嬷讲的句句属实。
他又看向小厮,“你们呢?”
站头一个的是个瘦高个儿,立马欠了欠身,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回显郡王,这就是郡主用果盘砸的。”
苏白狸定睛一看,好嘛,他眉心上边确实有个很长的口子,血乎乎的,他不会是自己撞哪了吧。
第二个略胖一些的小厮跟着卷起自己的袖子,“回显郡王,这是郡主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