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龙飞公主已知假天凤的身份,她辗转难眠,想到真一为天凤所做之事,她嫉妒如火,但一想到他对她的冷漠,心既酸又痛。可她却是爱他的呀!当日她没回天山而是留在玉树宫,一则她害怕真一假扮暮天凤的事会出纰漏,二则他日日受这雷刑之苦必伤元神,她留下可助他一力。她每日往天刑台观望,每次真一受刑过后她便与他疗伤,真一看着她道:
“你日后别来啦,伤会慢慢痊愈,你别浪费自己灵力为我疗伤。”
龙飞公主道:“莫说话。这每日雷刑你当真受得了?我如不用真气护你元神,你元神必受损,你又何必拒绝我!你替她受刑,可她却一日未曾来看过你——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就不用客气了。”真一看着她的眼神有一丝柔情闪过。雷刑已四十二天了,还有七天便圆满。这四十二天来,龙飞公主日日来,真一再硬的心肠也有柔软之时!
却说天凤自关在基山,却日日不能寐,此处的梅林虽好,却比不上天山的一半,那里梅林清香四溢能沁人心肺,而这的梅香却有一股浓郁的味道嗅在鼻中有冲人感觉。她计算着真一受刑的日子,想着还有七日便可出天刑台心甚喜悦。她找来乌盆道:
“你们尊上在宫吗?”
乌盆道:“在。”
凤儿道:“吾有三日不见他啦!此屋有他结界吾出不去,你替我找他来可行。”
乌盆道:“吾马上去。”
他刚岀门便撞上昆吾,乌盆道:“主上来啦。”昆吾道:“吾都听见了,看来是你姐想我了。”
他大步跨进门笑道:“吾没进门,便嗅到那相思之味可浓了!”天凤走来道:“自作多情,吾才不想你,我只是想天山上梅林想你陪我上去走走。”昆吾道:“不行,那龙飞公主在那——吾再使障眼法也会给她察觉,万一让她发现真一代替了你,那可是重罪,说不好真一便要脱仙骨成凡人了。”
天凤道:“我知道你厉害,你当真不敢帮忙!”昆吾拉着她手道:“这忙不可帮,但吾可告诉你一件喜事。”天凤道:“是何喜事?”昆吾道:“今日是巧儿六十大寿。”天凤笑道:“她六十了,吾因师傅之事竟有四十二年未见她了。”昆吾道:“是的,汝娘也该八十多了吧!”天凤叹气道:“发生如此多事,把凡间事一丢便四十二年了!好吧!今日便去看看,走吧。”乌盆侯在门口见二人走岀,他上前道:“主上也带上我吧。”昆吾道:“好,本尊念你有守护之功便准了你。”他化一道黑烟裹挟着天凤乌盆走了。
且说三人来到凡间,此时正是隆冬,寿县大雪纷飞,彤云密布,朔风紧紧,街道空无一人。他们走到刘宅前见门口有僧侣在化缘,也有贫苦子弟挟在乞丐当中讨饭;门口有十多担粥桶,还有馒头,只见门口管事叫道:
“都排好队,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今天是我家主母大寿,另加每人一贯钱。”
众人纷纷道:“这家太太是大好人啊!”众人附和道:“是的。”天凤道:“巧儿这善念可荫庇子孙后代了!”三人走到门口,有小厮拦道:“汝三人可有请帖?”天凤道:“吾们是来找你家主母的。”小厮道:“今日客人众多,老爷交待只有请帖方可进。”天凤道:“汝进去传话与你主母说暮天凤来找。”小厮匆匆跑了。
少时,院内一位老太太让丫环搀扶而出,她满头白发见到凤儿叫道:“姐,汝可来啦!快进屋。”门里门外众人均惊讶看向他们。凤儿扶着巧儿笑道:“妹妹老了!”巧儿道:“姐姐还跟从前一样。”凤儿进来发现这跟从前也不一样了,除了院中杏花树如故,两边的厢房也均加盖了耳房,上房门口挂着的寿联左联是“福寿绵绵与天齐”右联是“福碌世代随身携。”横批“福禄双全”天凤审视这对联笑道:
“这对联风趣。”
巧儿进门叫道:“老头过来。”
一老叟躬身过来,巧儿拉着他道:“他叫张日,这就是吾常提的仙女姐姐暮天凤。”凤儿贴着巧儿道:“这里人多小心让别人听见——这事让别人听见可是怪事奇谈还是不要提为好!”她四周张望道:“怎么不见杏娘。”巧儿道:“她送杏桃上昆仑山学道去了。隆儿,真儿,凤儿都携孩儿们过来拜见天凤老姑姑。”天凤道:“巧儿不用了。”巧儿道:“要的。”她推凤儿坐上正座,一家老小过来排着队叩拜,门口宴席宾客也到门口观看,众人议论纷纷。
正热闹之时,门口走进一人笑道:“都拜上姑奶奶啦!那吾这大舅可没人招呼!”巧儿过来道:“哥哥来啦,众孩儿快来拜见大舅爷了。”众孩儿拉枯夜也上正座坐着接受叩礼,叩礼毕方入席。这席从中午吃到晚上,流水席一共二十桌,巧儿把四邻八舍皆请来,小院里喜气洋洋,真可谓人间一等门户。
且说罢席后,凤儿一众人等又偷偷来到陈记米浆铺。铺内灯光微弱,街道两旁均是积雪攒起来有三寸之厚。凤儿贴着门缝看向里面:只见一老媪正在桌旁缝衣,她脸贴近灯下,许久保持着一个姿势。寒风吹动着门板,她偶一抬头张望门口。凤儿泪水涟涟,她虽与母亲的母女情分才两年,可早已深入骨,她轻轻敲动门板,老媪叫道:
“快寻别家去吧,这不住人。”
凤儿道:“娘。”
老媪呆愣数秒忙站起开门,门口是陌生脸面,再一看昆吾她愣住道:“这是真一道长。”再一看枯夜挟在其中,她泣道:“是姑爷,我姑娘呢?”枯夜知道她认出了他,他上前跪下道:“外祖母。”陈母抱着他泣道:“多少年了!我真老啦!想不到还能见到大孙儿,快起。”她扶起枯夜道:“你爹娘呢?”枯夜道:“父亲早些年也上山求道去了。”陈母道:“汝父不在地府当差了?这父母都求道去了,这些年你怎么过。”可仔细看着枯夜着装,绸缎在身并不像孤苦之人,乌盆上前道:
“大婶。”
陈母道:“唉呀,乌盆,还是这小道长好!他还陪你身边。”
枯夜搂着他道:“外祖母,吾父母止留得他与我,他们自然放心上山,吾父上山为的是求得地仙一席,吾虽不像父亲一样,但现在也在朝庭当差。”陈母拍着他手道:“那太好了!都进来吧。”
众人进去坐下,陈母从后厨叫出一女子道:“这是吾媳妇贵莲。”枯夜上去作礼道:“舅母。”贵莲道:“老太太这是…”陈母道:“这是大姑之子。”贵莲忙端茶递水,枯夜道:“外祖母,小舅人呢?”陈母道:“他跟人去看门去了,你表弟也是不务正业,专与赌场之人来往!”枯夜道:“外祖母,吾如今在官场,我替表弟找份差事不难,他会武吗?”陈母道:“他从小不爱书本,武术倒是勤加锻炼。”枯夜道:“那太好了,在个衙门当差没问题了。”外祖母道:“衙门也收三流九寇之人?”昆吾道:“收,山匪也有收编的。”陈母笑道:“那太好了!总比做那事光明!”昆吾见贵莲要去做饭便道:“不用做了,吾们刚吃席回来。”枯夜也道:“夜了,外祖母我堂前仍有事,今日便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昆吾拉起凤儿,一众人出了铺,凤儿道:“吾那外甥如此惫懒将来怎办?吾那母亲又是长寿之人,要是吾弟弟走后,吾母亲怎办?”昆吾道:“大话已说下,在阳间找个差事很难吗,就包在吾身上了。”枯夜道:“这事要轮也不该到你,吾可是他大姑父呢?我与凤儿在凡间本是夫妻。”凤儿扯住枯夜道:“阴司簿上我已划了母亲的姓名,为何她还如此苍老?”枯夜道:“凡人与我等怎能相比——我等之身是生生世世不灭的,自然永保青春,凡人躯体会变老,那薄上虽已划去姓名,相貌全变,身体却已变成了不死之身。”昆吾拉着她手道:“名字既已划掉又何必执着躯体,回吧。”枯夜上前扯开昆吾手道:“你怎可亵渎我?”三人吵吵闹闹向前走,乌盆在后头追着。
话说昆吾答应凤儿的事自然要做到的。一日夜,他潜入隆县衙门偷看案宗,知道离隆县二十里处有个叫箭岭地方,此处与陆地有一处湖泊相隔,泊中多是水草密而且深。山主叫大东方常在周边打家劫舍尽做些猪狗不如勾当。昆吾打听到天凤外甥叫陈用,他常在隆县大烟馆岀入认得一些县中名人,平常替别人打打下手,做的勾当多是瞒着家人,家中店铺全靠老太太和母亲打理。他读过一些书会字,不过在外头烟馆做事多是得罪人。昆吾看了案宗心生一计,他知道陈用刚好要替人送一批货去白县,从隆县去白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从箭岭湖泊那条大路走,一条是山间小路。那日陈用出发,昆吾使法用倒木把小路拦了。他打扮成武士进了湖泊旁一间小酒馆,店主见他进来,忙用扫帚扫着他身上雪道:“客官要几位?”昆吾脱下斗笠放地下,他坐下道:“止得一位,店家给我上三斤牛肉,一坛酒。”店主道:“好咧!三斤牛肉一坛米酒。”伙计上来摆好碗筷,昆吾问:
“伙计对面的山叫何名字?”
伙计道:“叫箭岭。”
昆吾道:“吾听说那山大王叫大东方专打家劫舍,你家店竟敢开在此?”
伙计道:“那伙强人专收保护费,吾掌柜可每月要上缴的。”
昆吾道:“像他们那伙强人要多少才能塞住他们口?吾看你们也是小本生意。”
伙计道:“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吾店家女婿乃是白县龙都头,固此才可在这立身。”
昆吾道:“这仍是隆县地界。”
伙计道:“虽是隆县地界,但因这伙强人早已是三不管地界了!”
陈用押着货本绕小路走,谁知让倒木堵了路只能走大路。他一人带了二十个伙计,那二十个伙计一听要走大路便抖成筛子。陈用道:
“有何好惧怕的,吾正想会会他们,尔等有我还怕甚么。”
他们绕回大路。山下喽啰探得消息马上让人回去报告,那大方东心甚喜悦,他带着一帮喽啰下山,进了山下这间酒馆专等陈用。昆吾见这大东方身长八尺,玉脸,头发微卷却像书生样,这样的人如何会像民间传说一样。昆吾自斟自饮,那帮强人占了四五桌,店主不敢怠慢上酒上菜。有小喽啰往店主身上一拍道:
“店家生意好?”
店主道:“还行。”那大东方招来店主道:“你在此开酒馆做得便是这江湖营生,吾答应过你女婿只要入店便不抢,你放心好了。”店主道:“好,好,大当家喝好。”
店主伙计躲进后厨。没过多久,外面小喽啰进来报告,昆吾才知他们设了路障在店前十里处,货已得手,陈用被绑了过来就在店外。昆吾把腰间的剑抽出道:“原来你们就是一帮土匪。”大东方也抽出刀来道:“怎么,你还想管闲事来着?”昆吾持剑冲了过去,大东方用刀一挡,众喽啰围了过来,昆吾只使法用剑割喉,众匪首身分离。
吓得那店主缩到炉膛柴堆里战兢兢道:“那是妖,妖。”昆吾把人杀了,来到后厨,那店主伙计求饶,昆吾道:“这事你们权当不知道,全是门口被绑之人功劳,吾不杀你们,我只杀大恶之人”说完便出门替陈用松了绑道:“还不领功去。”他刚走。后面便一阵尘烟滚起,马蹄声飞奔而来。陈用被衙吏拥进县衙,县令开心道:“这陈年旧案已了,陈用原是这赌场跑腿,本官却不知他竟身怀绝技,按悬赏令上应奖一千贯,押司把赏钱拿来。”押司领命。衙内涌进大量百姓观看英雄,昆吾挟在其中,只见那县令扶起下跪的陈用道:“以汝的武功流失民间确为可惜,本衙门正缺一巡城官一职,汝愿意到本衙门服役吗?”陈用拱手道:“愿意。”县令大笑,昆吾隐身人群用风遁之法回了基山。
却说昆吾事了回到梅林,尚未进门便大笑道:“大喜之事,大喜之事。”凤儿跑出道:“有何喜事?”昆吾把脸贴近她道:“汝想知道吗?”凤儿扭身向回走道:“爱说不说。”昆吾拉住她道:“好啦,我替你外甥弄了个公差当。”他把事托盘而出,凤儿笑道:“他果真争气才好。”昆吾道:“你呀!这凡间之缘本已断,何必还处处挂怀!”他们进屋,昆吾不见枯夜道:“枯夜呢?”凤儿道:“回冥府了。”俩人坐下,乌盆摆好茶盘出门。凤儿道:
“这人间处处都好,就是要经历生老病死之痛!”
昆吾道:“哪吾的基山梅林可好?”
凤儿道:“也行,就是不如天山上乌梅林!”她看着昆吾道:“吾在这终不是办法,加上吾师傅受刑将圆满,他养伤肯定不能回天山!他来这也不行!你这是妖地,他一个神仙怎可留此地,吾看那巴山不错,吾在那出生长大。”
昆吾道:“汝想回巴山,那可是荒凉一片。”他呆望着凤儿,只见她低头不语,她抬头道:“你为何如此看我?我脸上脏了吗?”他抓住她手道:“凤儿,我为你可以得罪天下,可为了你,绝不会与天山为敌。”凤儿道:“可我不喜欢你。”她挣脱他手,他又抓住道:“你终会接受我的,我俩本是一体。”乌盆进门举着沾满面粉两手道:“姐,那桃米饼,我忘了怎做了?”凤儿站起借机溜了。凤儿回巴山之念已起,不知回去可否顺利,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