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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柳一娘借尸还魂化做陈一仙(1 / 1)


柳一娘被鬼差由第三殿押至醒忘台来到六道转轮所,只见魑魅魍魉,飞禽走兽,受禄仙侍,投生人道的都纷纷走进那转回轮上。鬼差推了柳一娘一把,只见她飞身入道飘飘忽忽又立在了衙门忤作房内。里面乌漆麻黑并有一股腐烂之味,她掀开每块尸布找寻自己的肉身,当看到自己时,她愣了一下,只见她肉身肿胀,脸上手脚都长满了尸斑,已然不是原来的自己。她犹豫着忖道:“我如果将着尸身返魂,这个样子如何能见人!”

正踌躇间,旁边立了一小妖道:

“这就是汝啦,怎么这肉身与汝一点都不相像?”

他向前嗅道:“哎呦!都臭了!”

柳一娘看向小妖道:“汝是何人,为何夤夜在此?”

小妖笑道:“吾乃是升道之仙。”

柳一娘惊讶道:“汝是仙人?”

那小妖得意道:“当然。刚才吾在外面见你飘忽忽进了这,我便跟来了。汝刚从冥府回来?”

柳一娘道:“是的——判官说我仍有两年阳寿让我返魂,可现在如何是好!”

小妖捂着鼻子看着她肉身道:“这模样的确不行…要不汝借尸还魂。”

柳一娘惊讶道:“借尸,不行!如对方是丑的怎办!又或是男身怎办?不行不行。”

小妖道:“你不借尸,那还回那阴府——要知道阳寿不满便投不了胎,汝要生生世世做孤魂野鬼啰!”

柳一娘道:“那也不行!”小妖听鸡已叫三遍。他道:

“天快亮了——你们这些鬼魂见不得光,要不先进吾的葫芦里如何?”

柳一娘见他腰带上系了一个铜葫芦,她化做一缕白烟钻进葫芦里。小妖把盖子一拧掂了掂道:

“嘻!又骗得一个。”

他走岀忤作房,从院墙狗洞钻岀伸了个懒腰。

这小妖身不足五尺,头大身短,头上扎了两个小髻,身穿百纳衣。一出衙门便使开妖法向城隍庙去了。

到了庙里便坐上城隍像前供品台上吃着供品,忽城隍像后面转岀一长须白发老头,他笑嘻嘻道:

“你这小妖又到吾的城隍庙里偷吃。”

小妖道:“城隍老头,怎恁的白天现身,不怕信徒看见?”

城隍道:“吾真身唯你可见,旁人是见不得的!快下来。”

小妖跳下道:“我又怎么啦?”

城隍指着葫芦问:“你这小葫芦里装了谁?”

小妖吃着鸡腿道:“一个小娘子。”

城隍道:“你替你老外婆提魂炼丹,可里面那位不行。”

小妖睁大眼道:“为何不行?”

城隍道:“这小娘子还有两年寿命,你怎可断了人的投生之道。何况她与别的又不同,听我话快快放了她!”

门口有人进,城隍忽的不见。有庙祝来赶小妖,他一溜烟跑出了庙门。一路上,他想道:

“老头让吾放了这小娘子,难不成她是上仙下凡来历劫的?劫难未满又发配人间?”

他拿起腰间葫芦看了看又摇了摇。这小葫芦能装万物,不论鬼,妖,神均能装进葫芦。他听他老外婆讲——这葫芦是女娲补天之时遗下的能大又能小。他是因老外婆要提魂练丹才给的他。这时葫芦内传来声音:

“小弟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刚才汝与谁说话?”

小妖吓了一跳——因为按平常阴魂在葫芦内根本使不上劲,还能穿葫芦说话的不是妖,就是仙神。他忙答道:

“小娘子,现是白日不可放你,晚间再让你岀来。”

柳一娘道:“这葫芦里到处都是黑气甚是怕人!”

小妖道:“葫芦里不见阳光当然是黑,你忍耐下。”

柳一娘独坐在内,四周黑气蒙蒙,时不时刮过一阵寒风,伸手不见五指。

是夜,小妖又跑到城隍庙里,他在座台上拿了一个果子吃,四周张望。座台上点着红烛,火光飘忽,他低声叫道:

“城隍老头,你出来。”

忽一下老头从神像后转出,小妖在腰上解下葫芦道:

“我这就放她——只是如今她那尸身已腐烂如何返阳?”

城隍道:“城东米浆铺的小女今日寿夭,你可去一趟助她返魂。”

小妖道:“果真?”

城隍笑道:“果真。”

小妖道:“听老头你一回,好咧!吾走了。”他转一圈攸然不见,城隍急喊:

“不可超过二更,切记。”

小妖到了城东,他看向沿路两旁店铺,走到城东龙口井旁一间小店门,便看见一面写着“陈记米浆铺”的旗帜。他解下葫芦道:

“小娘子,你可借尸还魂了,我放你啦!”

他把盖一掀,一缕白烟飘岀,柳一娘站在面前。小妖上下打量她,她身上没有仙气,倒是一股妖气。他道:

“你也是妖?”

柳一娘道:“汝说的是我吗?”

小妖想不明白,他忖道:“她竟是妖,可城隍为何帮她?”

柳一娘道:“汝叫何名字,吾要怎么报答你?”

小妖回过神道:“赶时辰,你还是进去吧——此次返魂的是这家店主女儿。”

柳一娘问道:“她芳龄多大?”

他使法穿墙透壁看去,只见炕上躺着个十七八岁小女孩,显然少女已虚弱,只有出气而没有入气。小妖道:

“芳龄十九。”

柳一娘道:“芳龄十九,吾这不是向回长啦!”

小妖问:“你之前多大?”

柳一娘道:“民女二十有二。”

小妖推了她一把道:“还不快投生去。”

柳一娘像在空中翻滚几下,再睁眼便躺在炕上。她看着眼前陌生的妇人,只听这妇人喊道:

“女儿你醒啦!可吓杀娘了!”

柳一娘才知她已借尸还魂了。她道:“娘,我没事。”

那妇人上下摸索她道:“阿弥陀佛!烧退了!一仙你吓坏娘了,一烧7天7夜昏迷不醒!娘以为你不行了!棺木都准备好了明日就抬来了,如今好了,娘欢喜,你饿了吧,娘弄小粥给你喝。”

一个七八岁小男孩把头从门外伸进,见柳一娘醒了便冲到炕前道:

“啊姐,你可醒了!”

柳一娘看着他便知道这就是陈一仙的弟弟,只是她并不知这家一共几口人。她见陈母忙前忙后端来一碗粥,粥面上有咸菜,多日未见米饭,她狼吞虎咽喝了一大碗。陈母拉着陈家弟弟坐炕边笑着。自此柳一娘便以陈一仙身份留在阳间。

话说刘宗回转阳间,知道母亲投生之处,在料理母亲丧事后,便赶脚去了隆县一探究竟。他游走街市顺便打听杨员外家。经一打听才知道杨员外是此处的一位大善人,他搭桥修路不曾收过一分路钱,济贫扶弱。他心道:“母亲能投生此处也算是一大幸事!”他治着街市走过两条大街,过了一条桥,杨员外家就在桥对面。

大门是一扇小木门,并无高大朱红门扇。有两小厮坐在门外喋喋私语。刘宗上前作揖道:

“恭喜杨员外了。”

一小厮抬头问他:“你恭喜甚么?”

刘宗道:“听说贵府喜添贵子。”

那小厮惊讶道:“汝是如何得知的?”

刘宗笑道:“街头巷闻得知的。”

小厮纳闷道:“主母昨夜才刚生产,如何街道众人都得知了?”

刘宗笑而不答,另一小厮道:“莫不是采购的小厮传岀?”

刘宗把拜帖递上道:“麻烦通传你家老爷,寿县刘押司求见。”

小厮道:“汝是衙门中人?”

刘宗道:“是的。”

那小厮收了拜帖,交给另一小厮道:“你赶紧报老爷去。”

小厮匆匆进门通传。他沿廊道去了西院,主母房中老爷抱着公子正在兴头上。那小厮上前道:

“老爷,寿县刘押司求见。”

老爷道:“可有拜帖?”

老爷把公子递给旁边奶娘接过帖子看着笑道:

“快请到大厅。”

他匆忙走岀。来到大厅候着,只见小厮引刘宗过来。那员外迎上前作礼道:

“刘押司真是只听其名未可相见,今日一见果真是风姿卓越!”

刘宗作礼道:“杨员外,小生有礼了”’

员外道:“吾一向听闻刘押司处事清明,真乃是一清官!”

俩人分宾主坐下,小厮上茶,员外道:“刘押司是如何得知吾已得一贵子?”

刘宗笑道:“员外家的喜事如何能遮挡,哪喜事早已越瓦街道已传遍了。”

员外笑道:“本要行散济的,看来喜事已传遍,那不等明日了,今日便散济,让众人也替吾欢喜一场!”

刘宗笑道:“老员外,老年得子真乃是福运!”

员外叹道:“吾与老荆一直没有所岀,去年,老荆忽说怀上真乃是上天降福——可吾这小子出生也难为他老母了,足足生产一日方才出来!”

刘宗道:“老员外,这是大兆——俗话说‘贵子难母’老员外儿子日后必有大用!”

老员外笑道:“承你贵言”

刘宗又道:“老员外可容我见小儿一面。”

老员外笑道:“可以,狗儿,去叫奶娘把吾儿抱来。”

那小厮匆匆跑了。须臾,奶娘抱着婴儿前来,刘宗快步向前,他端详孩子面容,那还能看见母亲容颜,他往小儿脖子处一看果然有红痣。他笑道:

“这孩子有福,面如满月一看就是富贵相!”

老员外笑容满面道:“谢刘押司吉言,你何时走?要不等我散济后,俺们再痛饮一杯,如何?”

刘宗道:“我不逗留了,今日便回。”

老员外道:“要不吃个午饭再走。”

刘宗婉拒道:“不了,不了,客栈内两都头还等我回去交差!”员外只好送他出门。

从杨员外家出来,他终于泄了口气,他见母亲这世投到此家,将来必定衣食无忧,待他成年之后再考个功名便光宗耀祖了。他过了桥往东门去。

响午,肚饥便进了东门的陈家门浆铺,坐下要了一碗米浆两个小菜,坐柜台前的柳一娘认岀了他。她赶紧满了一壶酒送来,他看着柳一娘道:

“我并未要酒。”

柳一娘道:“这酒是送的。”

刘宗道:“送的。”

一娘笑道:“是的,请问官人从那来,小娘子见你好面善。”

她替他筛酒道:“这有酒不能空肚吃,我去弄一盆牛肉来。”

刘宗道:“不用了,这酒吾也不喝,小娘子快拿走吧。”

一娘道:“肉不用钱,送的。”

她转身回到后厨,刚要端肉,她娘拉住她道:“我看你许久了,又送酒,现又送肉不用钱啊!”

一娘道:“娘,你不认得他啦——他是寿县刘押司,上次来县办案,观堂时俺们不是见过。”

陈母道:“何时的事?为何吾不记得啦!”

一娘道:“前年的事。”

陈母拉住她道:“不管怎样不许再送了。”

她放开一娘,一娘过去坐下与他斟了一杯酒,自己又筛了一杯道:

“刘大官人真不认得我啦?”

刘宗认真审视她摇摇头,一娘道:“我乃是柳一娘。”

刘宗听闻大惊道:“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柳一娘把她如何借尸还魂说了一遍道:“此事乃天道使然不可外讲。”

刘宗问道:“汝现在芳龄多少?”

一娘道:“芳龄十八,姓陈,名一仙。”

刘宗站起打缉道:“一仙小姐。”

一娘忙扯他坐下道:“难得我与先生有缘,请再饮一杯。”

俩人对饮。这一幕让后厨陈母见到,她见刘宗一表人才,又见俩人谈得极好心想:“要这小妮子能攀上刘押司这门亲事也挺好的,像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将来要是有官家女婿看觑,门面上也过得去!”

她整理下发髻走岀道:“请问刘押司可曾婚配?”

刘宗站起作揖道:“未曾。”

陈母笑道:“吾女也未曾婚配,这岂不是好事,刘押司见吾女如何?可配得上你?”

一娘扯了扯母亲衣摆道:“娘。”

陈母拉着一娘道:“我家只有孤儿寡母三个,一仙年纪已到婚配之年,吾也一直找不到合适之人!今日见吾女与押司谈得甚欢,吾也知道女儿心愿,不知押司如何?”

刘宗看了一眼一娘,见她含羞低头,他也满脸通红道:

“陈大娘,刘宗心领了,只是这婚事要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等小生禀过父母再说。”

一娘猛抬头看他,她知道他父母已不在,这必是推搪之言,她掉头回了后厨。

陈母笑道:“应该的,那等押司好消息!”

刘宗告辞。出门后,刘宗不忘铁匠陈三之托,又匆匆往铁匠铺而去。说起这一段情缘却是冥冥中天之所定——这柳一娘原是巴山之蛇,他与师傅破了情戒,让师傅投身下界才会与刘宗续这凡间夫妻之缘。正是三生石中显名姓,千里姻缘一丝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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