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淮民看了眼方箬,似乎猜到了什么,与刘伦之说道:“我那儿还有些徊阳送来的新鲜荔枝,你去给锦儿拿些过来尝尝。”
“嘿嘿,那可是好东西,看来今天我要沾你的光了。”刘伦之笑着冲方箬挤眉弄眼的。
方箬看向一旁,当没看到。
刘伦之讨了个没趣,只好莘莘然的离开了。
刘淮民摇着扇子,淡淡说:“伦之他一直想要个妹妹,他是真心想对你好的,你倒也不必如此给他摆脸色。”
方箬嘲讽的笑了一声,“在他不知道我身份之前,他可是恨不得将我弄死。说到底,他不是对我好,他只是对自己人好。”
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刘玉锦,他还会对她这么客气吗?
以前方箬看那些电视,总觉得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犊子的行为简直就是狂拽酷炫,不知道有多羡慕。
可是当她站在外人视角的时候,才知道有多分裂。
在这些人眼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只有亲疏。
当她不是刘玉锦的时候,他们对她冷嘲热讽,处处刁难,甚至恨不得她淹死在湖里。可是当她是刘玉锦的时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她嘘寒问暖,处处忍让,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明明她还是那个她!
“这有什么问题吗?”刘淮民问,“事有轻重缓急之别,人有亲疏远近之分,本来就是如此。”
方箬扯了扯嘴角,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辩个明白。
“师灵前辈是不是在你手里?”方箬索性直接问道。
刘淮民微微敛起双眸,“你说什么?”
“当日师灵前辈在元西的地道里发现了那些刑具的异常,由此判定对苏情堂动手的人是个左撇子。次日她就带着丫鬟提前回京了,但主仆俩自此就失去了消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被你关起来了吧?”方箬表情冷冷的问道,眼睛始终盯着刘淮民。
刘淮民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股邪火霎时在胸膛烧了起来,方箬无法抑制的愤怒,“你还在装?你以为我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来找你吗?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杀了她?”
刘淮民脸色铁青,锐利的目光射向方箬,“你从小不在你爹娘身边长大,没有学到规矩我可以理解。但你再敢对我大呼小叫,我就替你爹好好教你什么叫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的前提是长辈先得有长辈的样子,而不是一味地倚老卖老,仗着辈分高就目中无人,草菅人命!我方箬只会尊重言行一致,德高望重的人,置于那些企图靠着年龄,身份就想压我一头的,我凭什么尊重他?”方箬质问道,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刘淮民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好一张尖牙利嘴,不愧是下九流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上不了台面!来人啊,把她给我绑起来!”
“你敢!”方箬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指向刘淮民,“你敢动我一下,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
亭子外面,伺候的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去喊人,岂料还没走远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我家小姐事还没办完,谁也不许走!”念春死死握住丫鬟的胳膊,威胁道。
刘淮民万万没想到方箬竟敢如此大胆,看着她手里锋利的簪子,登时气极反笑,“很好,你是第二个敢如此威胁我的人!是,我是杀了她们,那又如何?这是她们自找的!”
方箬气红了眼睛,激动问:“为什么杀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们,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人命?在这皇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再说了,若不是她们非要跟我作对,你以为我会在她们身上费功夫?”刘淮民说的振振有词,仿佛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牲畜。
不,或许连牲畜都不如,那就是两只臭虫。
方箬摇了摇头,此刻刘淮民脸上的表情多么熟悉啊,就跟李执韵的一模一样,那是上位者的高高在上,是当权者的傲慢和冷酷。
“来人!都死了吗?”刘淮民不耐烦的冲外喊道。
“爹、爹?”刘伦之捧着一碗荔枝,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淮民讥讽的看向方箬,“今日你要不是刘玉锦,你猜你会有什么结果?”
方箬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无能为力之后的愤怒。
她可以匹夫一怒,幸运的话与刘淮民同归于尽,不幸的话还没伤到对方自己就先死了,而她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可是......
方箬想到苏情堂和师灵,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二老爷,姑爷来接大小姐了。”管家远远的站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旁,低头喊道。
方箬恍惚间感觉自己坠入了漆黑一片的深潭中,冰冷的潭水将她裹挟着往下拖拽,无数负面的情绪涌了上来,愤怒,不甘,怨恨,窒息。
直到手掌传来一阵暖意,熟悉的气味让她如梦惊醒。
“时间不早了,我和阿箬先回去了。”裴修安微微点头,宽大的手掌将她整个右手都包裹了进去,连带着她掌心伤人的利器。
天色昏暗,街上行人寥寥。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被他牵着往家走。
突然,有人走得急,将她肩膀撞了一下。
“走路不长眼啊?”那人骂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跑远了。
方箬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裴修安回过头,目光深长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
终于,方箬的肩膀开始颤抖,豆大的泪珠打在青石板路上,一滴,一滴。
裴修安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张开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哭吧。”
方箬死死抓着裴修安的衣服,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路上的行人侧目看了过来,有人好奇,有人嘲笑,有人不屑一顾,真矫情,不就是被撞了一下嘛。
日落月升,周而复始。
芸芸众生,渺如一粟。
“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她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在羌州的时候比我还能折腾。”
病床前,刘剑虹抱着胳膊,脸上都是担忧。
付小琴垂眸,感叹说:“是啊,怎么就这么严重。”
“小姐上次病成这样,还是在照田......”念春掖了掖被角,有些恍神的说道。
“照田?”刘剑虹道,突然她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那谁不就是在照田去世的?难道这次也是因为他?可是我就不明白了,那不就是一个疯乞丐吗?方箬怎么就那么在意他?”
付小琴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起身往外走去,声音很轻,“谁知道呢。”
刘剑虹回头看了眼床上之人,总觉得付小琴知道什么,追了上去。
院子外面站了不少人,因为大夫说方箬需要静养,所以每天顶多只能有两个人进屋探望,其他人又心里挂念,就只能等在外面了。
“还是没醒?”赵烈抱着胳膊,转身问,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见刘剑虹摇头,长吁短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不会是中邪了吧?”琳琅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