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刚卖出去没几天,她竟然又跑了回来,浑身脏兮兮的,瘦的不成人形,而且性子完全变了,听话,胆小,让做什么做什么。
魏氏也不傻,卖身钱到手了,人也回来了,再等两年,如果人牙子没找上门,那就再卖一次,又能得一份钱。
原来这人竟然能一直挣钱的。
魏氏想到这里,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于是又过了几年,小女孩也长成了大姑娘,虽然依旧干瘪难看,但至少是个女人,能生孩子的女人。
求娶的人也来了几个,但是给的钱实在是太少了,一直到西河村的刘家来了媒人。
黄花大闺女,能干活能生娃,最重要的是性子好,跟个面团一样,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刘老三是个酒鬼而且喜欢闹事打人,一般人家的姑娘都不肯嫁给他,而懦弱皮实的柳丫跟他简直是绝配!
三两银子,人嫁过去是生是死柳家都不会插手。
一段婚姻就这么草草的促成了,没有人问柳丫愿不愿意,她也不知道原来还可以“不愿意”。
魏氏说起这些往事,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甚至洋洋自得。
“我养猪是为了吃肉,我养你就是为了银子。我有啥对不起你的,要不是老娘把你带回去,你早就死了!光凭这一点,我跟你要多少钱都是应该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把钱给我。”魏氏催促道。
方箬冷冷的看着魏氏,突然无比庆幸坐在这里的人是她,是她方箬。
如果柳丫知道自己跟家里那头老母猪没什么区别,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柳家任何人。”方箬将钱袋扔了过去。
魏氏急忙夺过,打开一看顿时高兴不已,可随即眼珠子一转,贪婪说:“我要的是一百两,这里连二十两都没有吧?”
方箬心里跟压着块石头一样,也没心思跟她周旋。
“不要的话还给我,李让,让她滚!”
李让这才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来,当即挥着锤子砸在桌上,“还不走?”
魏氏骂骂咧咧的不甘心离开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李让难以置信的摇头说。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方箬疲倦的叮嘱道,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还有些事情她没弄明白。
李让同情的看着方箬,保证说:“方姑娘你放心,我谁也不说,不过那银子真给她了?要不我去抢回来?”
“算了,回去吧。”方箬起身,却见老板正盯着她,一副随时都要过来的样子。
方箬顿了顿反应过来,与李让道:“还得麻烦你帮我付个茶钱。”
*
别惊是她的,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
剩下的只要确定她的别惊和师父的别惊是同一个,那就可以说明,她就是师父一直要找的锦儿。
思及此,方箬深深吸了口气,半晌都没攒足勇气踏进苏情堂的院子。
“你在那里杵着干什么?装鬼吓人吗?”苏情堂抱着雪梨,不知何时出现在屋檐下,正古怪的看着她。
方箬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进门道:“师父还没歇下呢?”
苏情堂每天吃过午饭都要休息一会儿,作息跟个孩子一样。
“老人的事情小孩儿别管。”苏情堂哼了声,转身进了屋子。
方箬跟上,“师父,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专门倒卖珠宝首饰的商人。我听他说元西的别惊好像样式都差不多,你的那个有什么特别的吗?不然也太难找了。”
苏情堂躺回榻上,脚一踹鞋子就掉了。
“元西的别惊确实多,但是上面的坠饰却各有不同。有人希望孩子以后发财,就会加上算盘,元宝之类的;有人希望孩子平安顺遂,就会加上长命锁,护身符。”
“我的那些坠饰分开来看虽然常见,但却很少有人会跟我一样将这些都放在一个别针上,况且上面的桃木桃花是我亲手雕刻,别人不可能会有。”
方箬点头,算是听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也就是单独的长命锁,八卦,福袋都很常见,但是将这些刚好都串在一起的却不常见。
可惜最重要的桃木桃花已经不见了,不然那个应该是最好确认的。
苏情堂看着窗外的天空,长叹一声,“十五年了。”
方箬心跟着漏了一拍,试探问:“师父,锦儿失踪的时候是几岁?”
“四岁,怎么,你有消息了?”苏情堂敏锐的回头问道。
方箬脑子“嗡嗡”作响,魏氏说捡到她的时候也是四岁的样子。
十五年,今年也就是刚好十九岁!
她真的是锦儿?!
可是锦儿到底是谁?
对了,她是师父仇人的女儿。
方箬欲哭无泪,她怎么就成了师父仇人的女儿呢?
“你怎么了?”苏情堂狐疑问,俯下身盯着方箬,“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方箬推开苏情堂,没敢看他眼睛,而是低头问:“师父,如果真找到了她,你会怎么做?”
“杀了。”苏情堂毫不犹豫说。
方箬只觉得霎时间浑身冰冷,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手中紧握的长命锁几乎要嵌进了肉里。
幸好,幸好她没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情堂倏地捏住方箬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的手指细长而干枯,哪怕没有用力,方箬也觉得生疼。
她克制着身体里的惧怕,情急之下脱口胡诌道:“师父,我跟你说实话,我想去京都。”
苏情堂登时生出怒意,甩开方箬的下巴,“胡闹。”
方箬感觉下巴要脱臼了,忙起身说:“我就是想想,也没当真。那什么,师父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明天跑两圈!”
方箬走到门口,就听苏情堂如同恶魔般的声音传来,她突然觉得下巴不疼了,腿疼。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苏情堂这才回头看向门口方向,多情的双眸透着笑意,随即又淡了下来。
“小姑娘大了,有心事了。”
“喵呜~”
*
本以为得知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接下来一定会寝食难安,心绪不宁。
可实际上方箬每天不是跑步就是赶剧本,体力和脑力的双重压迫,让她非但没有食不下咽,反而食量大增,一餐最少两碗。睡觉更不用说,一沾床就能睡的雷打不动。
“没想到我在现代就是因为赶剧本而劳累猝死,到了古代竟然还要赶剧本,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方箬哀叹一声,看着梳子上的头发,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