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箬和皮老四毕竟不是官门中人,就躲到了屏风后面。
等了没一会儿,衙差就带着一个年过半百,身形干瘦的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自称文六,说是十天前带着孙女儿出门,一转头就见孙女儿被人抱走了,他一路打听,昨天刚好到了定阳城,听说衙门抓到了人贩子,于是一早就过来了。
“文六......”皮老四喃喃道,神色凝重。
方箬小声问:“四哥,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一直托人打听当年拐走七妹的那个人贩子的消息吗?有人跟我说,当年的那个人贩子也姓文,而且,他是六指!”
方箬目光一凛,震惊的看向那老头,目光落在对方的手指上。
刚好文六冲着县令抱拳,说是多谢姚县令救了他孙女。
“不是他,他不是六指。”皮老四失望说。
两人只能透过屏风间的间隙往外看去,文六背着光,虽看不清他的手指,但是乍眼一看他的确没有六指。
姚县令还在试探文六,从他口中得知小荔的父母早些年就去世了,小荔是他一个人带大的。
“那你可认识吴辛明?”姚县令问道。
“吴辛明?那是谁?”文六不解问。
“那花娘子你知道吗?”姚县令又问。
文六摇头,随后恍然大悟说:“大人说的可是那对人贩子?”
姚县令点头,挑明了说:“吴辛明和花娘子拐卖孩童,其罪当诛,你孙女小荔非但没有告发,反而为虎作伥,帮其行骗。她虽然年幼,但也罪不可恕!”
“不、不可能的大人!小荔她才九岁,她还是个孩子啊,她一定是被胁迫的,冤枉啊大人。”文六说着,急忙跪在地上,双手伏在身前。
方箬眸色微变,径直走了出去。
“方箬,你干什么?”皮老四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只见方箬径直走到文六身边,然后低下头看向他的手掌。
文六感觉有人靠近,吓得立刻抬起头来,看到方箬的瞬间,文六表情骤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干笑说:“姑娘这是干什么?”
“文六?”方箬喃喃点头道,往后退了两步扬声说,“四哥,你要找的人自己送上门了。”
皮老四快步冲过来,一把擒住文六的手掌,只见文六的大拇指旁边明显有一道伤疤,那是切掉第六指的证明!
“是你!果然是你!”皮老四愤怒至极,一拳将文六砸倒在地,欺身坐在他身上,抓着他衣襟厉声质问,“你把我七妹卖到哪里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姚县令疑惑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箬解释说:“大人,您被这老东西给骗了!”
“方姑娘何出此言?”
“此人并未良民,而是人贩子!”
随后方箬便说出了皮七妹当年被拐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七年之久,但是皮家兄弟追查了这多年,也查到了一些眉目。
当年在那一带混的人贩子叫文六,据说天生六指,此人极为狡猾,而且心狠手辣,凡是落在他手里的孩子就没有好下场的。
原本皮老大前些日就打听到文六出现在徽京一带,但因为徽京路途遥远,加上手头事情多,所以就耽误了,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对方居然主动送上门!
听了方箬的解释,姚县令怒不可遏,叱道:“混账东西,竟敢戏耍本官,你知道什么速速招来,否则别怪我大刑伺候!”
文六惨叫起来,“大人冤枉啊,我哪有什么六指,我这伤疤是以前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还敢狡辩,赵烈!”姚县令命令道,他最恨被人愚弄。
赵烈接过旁边衙差递来的廷杖,冷笑说:“我这一棍子下去,您老怕是受不住。”
赵烈人高马大的,看着就孔武有力,那廷杖更是能打死人的东西,文六一把年纪恐怕十下都扛不住。
皮老四松开了文六,因为知道他今日是跑不掉了。
文六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咬紧牙关,抵死不认。
“大人,我真不是人贩子,我自己都有孙女儿,我怎么会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呢!大人,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啊。”
姚县令看着文六那白发苍苍的模样,见他又死活不肯招,不禁也有些怀疑,于是问皮老四,“你可有证据?”
皮老四嘴唇嗫嚅着,都那么多年了,哪还有什么证据啊。
“大人,我有证据!”方箬却道。
姚县令看向方箬,“哦?那你拿出来。”
“东西在家里,还请大人给我一个时辰。”方箬恳求道。
姚县令心里嘀咕,她家距离衙门不是挺近的吗?怎么还要一个时辰,不过见方箬帮过他多次,还是应允下来。
方箬走到文六面前,冷笑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吗?你等着,我会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文六浑浊的眼底浮现出慌乱,身体战栗的说:“你、你血口喷人!我不怕你!”
方箬嗤笑,转身说:“赵捕头,东西有点多,能不能麻烦你搭把手?”
赵烈点头,跟着方箬离开了衙门。
看着赵烈离开的背影,姚县令觉得不对味,这赵烈怎么搞的像是她的人一样?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不像话!
出了衙门,方箬松了口气。
皮老四担忧说:“我们哪有什么证据啊?”
方箬胸有成竹道:“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赵烈不赞同的板着脸,“方姑娘,制造伪证是违法的。”
方箬摇了摇食指,神秘笑道:“你们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
县衙地牢。
牢里原本就光线昏暗,如今阴雨天更是点着火把都看不清人脸。
吴辛明抱着胳膊蜷缩在角落里,地面潮湿,刺骨的风雨从头顶的小窗口吹进来,呜呜啦啦的犹如鬼号。
外面狱卒正在吃酒划拳,热腾腾的肉香飘进来,让本就饥肠辘辘的吴辛明更加焦躁,肚子里跟烧着一把火一样。
“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都喝上了。”外面有人进来调侃道。
狱卒们赶紧站直了身子,讨好说:“赵哥,要不一起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我来是有正事。”赵烈说着,外面的衙差立刻押着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女人进来。
狱卒们吸了口冷气,“赵哥,这谁啊?打的够惨啊!”
“花娘子,跟里面那个是一伙的,不过经不住审,几棍子下去就晕了。但好在该招的都招了,你们几个好生看管着!”赵烈严肃的叮嘱道。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拖着那女人进了牢房,刚好就在吴辛明隔壁。
吴辛明脸色煞白,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赵烈那句“该招的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