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州捧着账本,轻咳说:“孙家的,你家挂靠的最多,就从你家开始称吧。”
孙柱子今日故意没来,稻子都是王婶背过来的。
自家该交多少,又拿过来多少,王婶当然是心里有数的。
“修安啊,九月那场大雨把田地都淹了,所以今年收成确实不好。婶子想跟你打个商量,就咱们今年先交七成,剩下的三成等收成好的时候再补给你成不?”王婶笑着问。
裴修安蹙眉,还未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说了起来。
“那雨有多大,裴举人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我们不想给,是真没有啊。”
“是啊,今年冬天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裴举人,你不缺那三两口,但是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那三两口活命呢。”
“都是一个村的,裴举人你行行好,给我们条活路吧。”
裴修安冷眼看着面前苦苦相逼的村民,眼中冷意愈盛。
这是求吗?这分明是在逼迫啊!
“不想交粮的可以用钱抵押,如果连钱也没有,那明年就不用挂靠了。”裴修安不容商议的冷漠说。
王婶脸上满是失望,“修安,不是婶子不想给,是真没有。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上有老下有小,全给你了我们一家岂不是要饿死?”
“修安,咱们乡里乡亲的,你不能拿把事情做太绝啊。”刘义州也跟着劝道。
“我做的绝?”裴修安讥诮的笑了声,“我要是真做的绝,明年就不会同意给你们挂靠,这粮食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没得商量。”
大家没想到裴修安态度竟然这么决绝,也被激起了几分怒意。
“你之所以愿意让我们挂靠,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帮你除掉了刘铁牛吗?裴举人,你别以为我们没读过书,就是没脑子,你心里咋想的,我们清楚着呢。”有村民没忍住直接道。
裴修安神色一凛,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刘根叔,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们除掉刘铁牛的?你今日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们就公堂上见!”
刘根脸色一白,强撑说:“难道不是吗?当时但凡动手打过刘铁牛的就可以挂靠,没动手的就不给挂靠,你就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刘铁牛死了?”裴修安问,脸上却没有半分诧异。
“他被打的那么严重,又没人敢给他请大夫,拖了几天能不死吗?”刘根没好气说。
裴修安扫过在场几人,了然点头,“看来诸位都是杀人犯了。”
众人霎时脸色惨白,惊慌着狡辩起来。
“你别胡说,我就是踹了他一脚,我没杀人。”
“我也就是打了他一棍子,一棍子怎么可能打死人,裴举人你别污蔑好人啊。”
“我当时是想替裴举人出气,我没想杀他,我跟他无冤无仇,我杀他干什么啊。”
看着大家急的抓耳挠腮,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裴修安只觉得滑稽又丑陋。
“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给足粮食,还是明年不用挂靠了。”裴修安说完,抬手示意大家可以离开了。
村民们既然将粮食都;拉了过来,哪还有再拉回去过几日又拉过来的道理,租用牛车也是要钱的。
“修安,要不八成,我们交八成,剩下两成明年交行不?”王婶还想再求求。
裴修安不容商议的说:“婶子,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其实裴修安收的粮食只占了打上来的粮食的四成,也就是村民手里实际上还有六成。
可现在大家却连四成粮食都要再打折,裴修安怎么可能同意。
况且他预测明年粮价会上涨,甚至可能会出现饥荒,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当恶人,裴修安也要一分不少的把该要的要回来。
大家见裴修安是油盐不进,自己又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不得已只能妥协。
“我家剩下的粮食还不够到明年夏天,我折合银子给你吧。”有村民最先妥协了。
有一就有二,没一会儿,大家粮食不够的都换成银子。
裴修安喊了裴荧去拿纸笔过来记账,就在刘义州慢吞吞打着算盘的时候,裴荧就已经口算出了答案。
刘义州不相信,“你一个孩子,又没算盘,咋能算这么快?”
可随后几次都是这样,甚至刘义州用算盘还给算错了。
“裴荧,你咋做到的?”大家好奇问。
裴荧得意的说:“方姐姐教的口诀,一下子我就算出来了。”
裴修安看着妹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一些,“让她来吧,节省时间。”
刘义州讪讪的收起算盘,心道就先让她算着,等回去之后他再一个个的重算一遍,如果多给了银子,就让裴修安再还回来。
以往每次算账都要耗费一下午,可今天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村民们没能占到便宜,还被裴修安指责是杀人犯,他们也不想留在这儿,只想赶紧回家。
“走吧,别看了。”同行的妇人拉了拉王婶。
王婶不甘心的回头又看了眼,只见裴家兄妹正在称银子,谁也没说要来送送她或者偷偷给她一些补偿。
“我早就说了,你对他们兄妹俩再好都没用,瞧见没?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对白眼狼啊。”那村民摇头说道。
王婶心里一阵难受,“荧荧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说她怎么就不知道帮忙劝着点?一两二钱啊,够家里买两床新被子了。”
“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你指望她能对你有多好?”村民冷笑说。
这边,荧荧不安说:“哥,为啥王婶家的你也要收?”
裴修安将一笔笔的入账记得清清楚楚,闻言道:“别人都给了,若是不收她的,大家会心里不平衡的。”
“可是王婶照顾了我们那么多?”裴荧说,她一直记着王婶对她的好,也总想着等自己长大了就孝顺她。
可没想到,还没长大就要分开了。
裴修安揉了揉裴荧的头顶,“你要是不忍心的话,过些日再让人送些吃的喝的过去就成。”
不可否认王婶对他们兄妹俩的用心,可这些都是因为当年他爹曾帮助过王婶,与其说王婶对他们好,倒不如说是对他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