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青来到双喜院东院,就看到慌慌张张离去的傅玉瑶。
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沈采青心中疑虑。
她还没进去,就听到房间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微弱……
查氏用帕子擦着汗,眼巴巴地望着正在把脉的大夫,“大夫,孩子能保住吗?”查氏见大夫摇了摇头,急切开口道。
大夫叹气惋惜道:“出了这么多的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大人的话也凶多吉少啊!”
查氏身形一颤,“这到底是个没福气的,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真是害她白欢喜一场。
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翠玉,听到查氏的话心间寒凉,苍白的脸颊流下两行泪,那是绝望的泪水。
潇凌寒皱着眉,呆愣地站在那里,“这怎么回事?我上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大出血。”
站在门口的沈采青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是没想到潇凌寒这笨蛋还有问到点子上的时候。
大夫表情凝重道:“这应该是食用了过多的麝香所致。”
潇凌寒和查氏皆是心头一震,视线集中在翠玉身上,眼里有不解和怨恨。
翠玉忍着疼痛虚弱地辩解:“我没有,我怎么可能食用麝香,我今天一直呕吐,我也就吃了半碟山楂糕。”她突然想起什么,喊到:“采儿,把我没吃完的山楂糕拿来,给大夫看看。”
采儿去取,却发现那碟山楂糕连盘都不见了,慌道:“不见了,姨娘,我刚刚明明就放在廊下的坐凳上。”
“难道糕点有问题?”她今天在廊下休息,一直孕吐,就叫采儿去厨房要了碟山楂糕来吃,起来活动时头昏眼花的,没站稳就摔了一跤,采儿就扶她进房间了,也没把那糕点当回事。
潇凌寒不耐烦道:“反正孩子已经没有了,你现在就好好养身子吧!我先走了。”他转身看到冷眼注视着他的沈采青,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敲骨吸髓,看得他脊背发麻。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会医术吗?去给她看看吧!”潇凌寒受不了那样的眼神,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大步离去。
查氏嘴角抽了抽,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这一喜一悲的,她今晚又要失眠了,一肚子的胀气,难受的很。
沈采青看着他们母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这母子俩还是如前世般的冷血、自私、毫无人性。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大夫开了一张方子递给丫鬟采儿,“今晚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个人造化了。”大夫摇头叹息着离去。
沈采青从采儿手中拿过方子一瞅,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张药方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采儿大惊,“夫人,您这是?”她十分不解,夫人难道想要姨娘的命?
“采儿,你下去吧!我有话跟夫人说。”翠玉无力地吩咐道,眼里尽是苍凉。
采儿眼泪汪汪地望了一眼翠玉,终究是退下了。
翠玉带着歉意地道:“夫人,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早就是二爷的人了。”
“我知道。”沈采青淡淡道。
翠玉惊疑地望着她,随后又豁然开朗,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夫人给我机会嫁给二爷,是让我去跟傅玉瑶内斗对吗?”
沈采青避而不谈,反问道:“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翠玉苦笑,“是啊!但是我一点都不恨您,如果不是您,我又怎会知道痴心错付那样一个男人是有多不值得?”
她的孩子没了,潇凌寒没有一点怜惜她,甚至都不关心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又是谁害了她的孩子?他太无情了……
沈采青长舒了一口气,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抓了出来,探上了她的脉搏。
翠玉诧异地看着沈采青,夫人这是要救她吗?她知道小少爷的天花就是夫人治好的,她眼中涌上热泪。
“别哭!还有得救。”沈采青收回了手,从身上拿出常备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颗解毒丸塞入翠玉口中,“你这是中了夹竹桃的毒了,夹竹桃里有麝香的成分,能令人落胎,孩子没了,你还能活。”
翠玉费力的咽下那颗药丸,又见沈采青拿出银针“嗡”地一声往她腹部扎去,银针一针针嵌入皮肉发出阵阵鸣音,排出聚集在体内的淤血和毒素。
“好好休息,毒已经排出去。”沈采青拔出银针,用掺和了特制药粉的白色纱布擦拭着用过的银针,收回布包中。
她正要起身离去,翠玉却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夫人,您说是谁要害我的孩子?”
“谁获益最大,自然就是谁。”沈采青心中闪过一抹精芒。
翠玉心领神会,她咬住毫无血色的嘴唇道:“夫人,我要报仇!”之前她还想再忍忍,现在她恨不得将其撕碎。
“那人一开始嘴还严实,我叫人用了酷刑,逼问了好几天,他才松了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
沈采青闭眸思索了一会,再睁开眼是一片的清明,“你看着办吧!”
……
沈采青从双喜院回到寒梅院,就让碧桃叫来了秦忠。
秦忠把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你确定她把糕点倒在了西院的花池子里?”沈采青再次确认。
“是,奴才听您的这些天一直盯着那边呢。”秦忠很确定地说道。
“好,你下去吧!必要时,我会叫你出来作证。”沈采青靠在美人榻上翻起了那本《毒医宝典》,淡淡地吩咐道。
秦忠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榻上高贵清雅的沈采青,很快又回了目光,退了下去。
是夜,明月高悬,星光璀璨。
一抹暗影踏着月亮的光辉而来,身影敏捷,如若无人之境。
窗户是提前打开着的,齐少陵越过窗户出现在沈采青面前,他今晚看起来有点冷峻,月光洒在他玄色的袍子上,像是镀了层寒霜。
沈采青打了一个寒颤,今年的秋天格外冷了些。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有点不自在,佯装镇定道:“你来得挺早,我们现在就走吧!”
齐少陵声音如冰,他隐去那一抹微不可查的伤,只说了一个“好”字。
还是如前两次一样带她飞升跃起。
寒风瑟瑟,沈采青强忍心中的害怕还有刮在她脸上刺骨的风,她没有再转头躲进他宽阔又温暖的臂弯。
她知道,感情对于她来说,现在是多么的遥不可及,自己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完成,她不愿深陷其中,而自己说出去的话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向来言出必行。
齐少陵感觉到了她的刻意,心中微微刺疼,到底是他来晚了……
他们心中各有所思,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那座熟悉的院子。
今天的朱伯已经能躺卧了,他卧在床沿,激动的开口道:“主子。”
他声音沙哑,像个破锣嗓子,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
齐少陵上前示意他别乱动,转过头惊喜的看向沈采青,笑道:“朱伯现在都能说话了,你快看看。”
这时朱伯才看到一旁戴着面纱的女子,他很感激地道:“谢谢你啊!姑娘,我这把老骨头就没想过还能好起来,还能开口说话。”
他很是尊敬地转头看向齐少陵,又道:“你让我还有机会继续服侍主子,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他是腿还不能自由弯曲,不然他恨不得给恩人下跪。
沈采青摆摆手道:“不用谢我,你主子已经回报给我了。”她想着齐少陵接连的救她,还送了她一个得力的暗卫,这已经够了。
朱伯讪讪地笑笑,闭上了嘴,本来他以为自己九死一生了,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
沈采青重新替他探了探脉,松了口气,笑着道:“恢复得很好,看来不需要施针了,我再重新开个去瘀生新的方子,喝上一两个月也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齐少陵把找到的一张宣纸铺在桌上,找来笔墨,他望着沈采青认真的模样,不知不觉间出了神。
沈采青将方子递给他时,他才回过神来,道:“我现在送你回去。”他将方子塞进了胸口,带着沈采青往外走去。
“你知道吗?我这条命是朱伯救的。前不久又为我挡了一支毒箭,其实他大可不必,现在我已经有了自保的本事,可是他还是为我挡了那一箭。”
齐少陵深邃黝黑的眸上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语气里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柔和。
沈采青不知道齐少陵为何要跟她说这些?只是她好似看见了他眼中淡淡的忧伤,他也许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是一向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嗜血残暴的他,却不曾想也有对她放下戒备的时候。
她心中涌上一丝心疼,眸中闪过星星点点,她背过脸去,淡淡道:“也许这就是他为了心中想要守护的人赋予的一种本能吧!”
她想到前世她死后,那个戴着金色面具身穿铠甲为她屠戮潇府的那一抹身影……
她想到十六岁落水时,义无反顾跳下水救她的那个人……
她不禁摸了摸小布包里的鸳鸯玉佩,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