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戴上耳麦，开始监听常伟思和陈大壮的对话。
就是因为从小是个闷罐子，李斌一直以来都过着一种不起眼的生活。
爹妈费尽关系把他塞进老战友的部队，想要在部队上改掉他这种阴沉的性格。
谁知道他的寡言和阴沉反而让他被看上，专干监听整理这类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活。
岗位调遣的消息被家人知道时他们都沉默了，不过李斌并没有问他们什么想法。
他懒得问，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他来到作战中心好久之后，才知道自己参与的这事有多大。
甚至今天在食堂吃饭时看到新闻反复播放的信息，才让他后知后觉地了解到自己其实参与了对抗外星人的第一次抗争。
管他呢，工资照发就行。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着显示屏，摄像头的视角在房间正面右上方，里面是中将和一个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小伙子相对而坐，他要忠实地记录下他们的谈话，如果有意外，还得赶紧联系负责安保的战友。
这次对话看起来很寻常，感觉没什么监听记录的必要，但是将军要求了，那就干吧。
先说话的是那个叫陈大壮的家伙：“将军，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呃，将要受到威胁。”
“嗯？小陈，不要急，仔细讲讲，讲讲怎么又被威胁了生命。”
常伟思特意强调了“又”字，但李斌觉得没必要标注这事儿。
“上次潘寒的刺杀未遂是意外，这次吧...嘿嘿，是我故意的。”那个叫陈大壮的青年挠挠头，像是恶作剧被发现那样轻松。
“就跟你故意带一个ETO人员在雷达峰见叶文洁一样？”
“哈哈，我还以为将军你们没注意到呢。”陈大壮尴尬地笑笑。
当然知道，前些天叶文洁周边安保人员的报告就是李斌归档交给将军的。
李斌犹豫要不要去掉这个年轻人语句里满满的语气词。
去掉吧，这样轻松一些，李斌就是这样的人。
“原因，小陈，给我原因。”常伟思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直接质问起大壮来。
“什么原因？”
“你觉得自己人身安全会被威胁的原因。”将军扶额。
“哦对对对，这不前一阵我从叶文洁那儿得到了一些情报嘛，现在。三体人急了，所以得灭我口。”
常伟思沉默了，这听起来像个玩笑，李斌觉得不太好笑。
“将军，情况有点复杂，咱们应该都清楚叶文洁还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不肯说，是吧？但是她其实不是不肯说，是不能说。”大壮解释道。
“这真不怪叶老师，她的那份‘情报’，不能被说出来。真说出来，三体人也就不害怕了，但是叶文洁多少还是给了我们一些提示。”
“就跟罗辑一样，我想我们应该了解到罗辑了解的真相重要性了，不是吗？”大壮对将军说。
逻辑？什么逻辑？李斌不确定他们谈论的这个名词是抽象的概念还是什么人名，他将这个词标注一下，等着一会儿校对。
“...陈大壮同志，你的情报来源和优秀的推理能力是你破格进入作战中心的资本，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是你总是像刚刚那样展现出一些不受控的表现，我们或许会对你采取非常手段。”
“不不不，将军您误会了，这不是威胁，这就是我新的提案，而且是我现在能在三体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唯一一个提案。”陈大壮解释说。
对了，现在这些大人物们的所有活动都在那个叫什么智子的小玩意儿的监视之下。
不过李斌不在乎，外星人可对他这样的家伙不感兴趣，就像他也对四个世纪后到来的外形侵略者不感兴趣一样。
“...提案的内容是什么？”思索之后，常伟思问到。
“咱们智库应该也看出来了，三体人对我们有一个致命弱点，而我们对它们的优势，正好让我没法给出具体条件，这件事就是三体人还在害怕的。”
“说下去。”将军声音变低沉了。
“所以这个提案的要求只有一个，将军，在人类决定好那个利用我们优势的计划后，尽最大努力帮我争取一个位置。”大壮说。
“而我能给的交换条件，是我将尽我所能，帮助人类获得这场战争的胜机。”
嚯，口气不小嘛，虽然李斌并不理解那个叫大壮的家伙说的那些谜语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不知来源的情报网和理论推理上，陈大壮同志。”常伟思没给出答复。
“那将军，至少帮忙给我配些个保镖。”大壮恳求。
“不然，我要真被ETO残党杀了，对人类可就是巨大损失了。”
大壮随后又补充说：“当然，我的损失还是相对更大一些的，毕竟命没了。”
这个人觉得自己很幽默？李斌有些无语。
不过想到作战中心里不止他一个怪胎，李斌还是觉得挺不错的。
“就这样吧，小陈，我之后还有会议，这些事我再考虑一下。”沉吟一阵，常伟思结束的对话。
陈大壮摊摊手，显得很无奈，很明显他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拯救世界？要被暗杀？这人看看傻了是吧，李斌开始核对刚刚的记录。
不过再离谱的消息他都记录过，其实都和他关系不大，所以管他的呢。
这次谈话不长，李斌核对了一下后将内容纪要归档，去忙别的事了。
本来李斌会在一周后就彻底忘了这件事，就跟他记录的其他工作内容一样，但是这次谈话三天后，李斌经历了那次意外情况。
当时是下午，李斌揣着份文件穿过作战中心大楼，他要去交一份报告，然后他看见原本司空见惯的为中心配送物资的军车驶离了道路，开始慢慢加速冲向广场。
它们本该直接顺着道路驶向后方停车场的，车辆的诡异行为让事不关己的李斌都注意到了。
警卫比他更先看出端倪，大声招呼军车司机，但是对方却只是加快了速度，李斌顺着它行驶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工作人员和一个军人。
军车再以他们为目标行驶，这是一场正在进行的谋杀。
接着他听到枪声，是中心警卫在鸣枪示警。车子没有减速，还是直直向那两人撞去。
军人拉起工作人员往侧边闪躲，车子却也转弯跟随，这时李斌才终于看清那个工作人员就是陈大壮。
好家伙，这个大壮真的在被追杀，而且将军真的同意了给他配置贴身安保？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他招呼两人赶紧往台阶上跑。两人听到呼喊才像反应过来那样，往楼道跑去。
军车没有减速，轰隆一声撞上了楼梯口，碰撞让李斌都感到一阵震动。这时候周围的警卫也都反应过来，传来几声枪响，击碎了军车驾驶座的玻璃，然后车子没了动静。
后来的通报是军车驾驶员被在家中迷昏，ETO成员拿伪造的通行证混了进来，官方没有公布为什么一个ETO成员能搞到作战中心的通行证模板和时间表，但李斌的同事都猜是智子干的。
到最后李斌也没见到撞毁在作战中心楼道口的车里那个ETO刺客出来，估计直接死在了枪下。
但是他在一群警卫围过来前得到了大壮的感谢。
“卧槽，谢谢哥啊谢谢哥，要不是你和保镖同志我人就没了。”大壮脸色惨白，握着李斌的手全是汗。
他看起来比监控里要更高一些，李斌想。
“你...”李斌本想问一下大壮，你是怎么知道你要被暗杀的，但赶来的警卫用安全做理由把大壮转移走了。
这次之后大壮再也没出现在李斌的眼前。
只是之后李斌在家人团聚看电视时，偶尔也终于会找点话题来聊了：
“你看，就那个面壁者陈大壮，我当年当兵时救过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