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挂着酒葫芦的少年,出了那叫做“山上酒庄”的酿酒坊。转过小巷,便往不远的“悦容小铺”走去。
贴身的衣兜里,还有三枚铜板,按以往的习惯和计划,今天的少年计划花些铜板买些小玩意儿,当然如果能剩下个铜板当然是最好的。
山下的村子里,很多人少年都应当感谢。所以当自己慢慢努力成长以后,轻易不会让自己欠下别人的人情。若有别人的善意,少年通常不久便变着法子还了。老夫子给他说过,财帛易得,人情难还。这世界从来没有理所应当的天经地义。
但谭家的少女和小鼻涕虫是少年永远的偏爱。少年知道很多时候,她(他)们给自己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支援,更多的是那种无条件无理由的信赖。
怎么说呢?就好比说今天陈行道要是发疯把别人打了一顿。错的肯定不是他陈行道。而是别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陈行道。他打了别人,一定是别人错了!
在少年心里,她(他)们也是例外,是他的偏爱。这叫做你给我一个桃子,我当然还你一个李子啊。这和其他的还人情不一样。
“悦容小铺”的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一颗粉红的美人痣点在眉心,让妇人更添妩媚。在这拔剑寨上也算的上是拔头筹的那一部分人之一。
陈行道每次在这卫所城逛荡的时候,那眉心有痣的老板娘都是春风满面的和少年打招呼,“水生来啦?”
对于山下这个勤劳能干的孤儿,卫所城大多数人都认识,且愿意给予他最大的善意。
少年慢慢的打量着货架上的各种饰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一时间也是难以抉择。
“送朋友的?”老板娘微笑着看着少年。见少年没有抉择,便主动开口。
少年没说话,点了点头。
“小女友?谁家的丫头有这个福气?”少妇逗弄着满脸赤红的少年,颇觉有趣。
“谭。。。哦。。。没有的。。。只是要好的朋友!”少年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窘迫。第一次想给女孩子送东西的少年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看看吧。”妇人从一个角落的一堆不知什么材质的簪子里拿出一根黑色的簪子轻轻放到了少年的面前。
那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簪子,尾部吊着两颗小拇指头大小,有点晦暗不明的不知什么材质的珠子。轻轻擦掉上面灰尘,白亮白亮的,还蛮好看的。
“一个铜板。”妇人笑着说道,少年的嘴角微微翘起。甚合我意!
角落里一个竹蜻蜓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唯妙唯俏,简单明了,简单的昆虫当然不需要复杂的工艺。所以这个竹蜻蜓就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了。
更有趣的是这竹蜻蜓的嘴巴点在柜子的一角。两寸长的身体和两对翅膀就那样悬浮在空中晃晃悠悠。陈行道当即拿过来将蜻蜓的嘴放在手上,同样犹如有魔力一般漂浮在空中。
妇人静静的看着少年,不动声色。
“这个多少铜板?”少年一脸欣喜的抬头问道。
少妇犹豫了片刻,伸出一个指头“也是一个铜板。”难得的没了笑意。
少年不假思索道“好!”
“呀!呀!呀!你可真的是奸商!那簪子在山下的琅琊城一个铜板可以买五个啦!再说这么小,又不需要运费!还有那小玩意儿,根本就是无本买卖!一个竹片子就可以削好的东西。你还卖一个铜板?你怎么不去抢啊?水生!你别买了!”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打着一把折扇走了过来。
扇面上“宁折不弯”四个字飘逸有神。彰显着少年的性格。
陈行道认得这是旁边那赌坊老板。为人仗义,就是那张嘴特伤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人家水生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还这般坑他?你心何忍?或者一个铜板。怎么样。”那俊朗公子将扇子合上。一只手搭在陈行道的肩头,看着那妇人继续说道。
陈行道悄悄投去一个歉意眼神给那妇人。
“哟,哟,哟人家水生没意见。我没意见,你宁折不弯大公子有意见哦。老娘就是这个价!再说了,老娘是做买卖的!不是慈善堂!我就赚了他一个半铜板,怎么的?你想放屁啊?放屁也给我憋回去!”那妇人冲着那俊朗公子眼睛一蹬。反唇相讥。
接着就腰肢一扭一扭的进去了。风情万种。
前后的反差,只把个少年看的目瞪口呆。
那俊朗公子似是早已习惯,怂了怂肩,双手一摊,歪了歪头,“我尽力了!”拍拍少年肩头。
“啪”一声打开那纸扇,摇晃着去了。
少年笑笑,也准备下山了。
走在街道上,看着手上漂浮的竹蜻蜓,少年的嘴角一直翘起。想着小鼻涕虫拿着竹蜻蜓满世界的炫耀“这是我行道哥哥送我的哟!你没有吧!哈哈哈就你这个老是偷看看谭姐姐洗澡,以后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我家行道哥哥怎么可能会送东西给你!啊哈哈哈哈!”
阿!呸!呸!呸!小赑怎么会骂人呢?陈行道赶快赶走对小鼻涕虫的不好映像。
转瞬间,少年又想起那簪子。整个村子就数幼宜家最阔绰。偶然一次看见谭幼宜的母亲和他们家老夫人一眼,穿金戴银,贵气逼人。就他们家那门房的行头估计也可以换我的全部身家了吧?这簪子幼宜会喜欢吗?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少年此事犹如被霜打的茄子,好好的兴致再也难提起。
那城门前,两个甲士正在逗弄着阿虎,那大黄狗颇为享受着他们的抚摸,却是一脸傲娇。正眼都不瞧一下两个为它服务的甲士。
突然阿虎迅速站了起来,看向前面黑暗的影子里。尾巴摇个不停,不一会儿一个神情低落的少年慢慢走了过来。
阿虎迎了上去。绕了少年好几圈,平时都会抚摸他的少年,今天却是犹如没有看到它一般。自顾自往门口走去。于是阿虎也显得有点低落。
“二位大哥,辛苦啦,我们回去啦。”少年没有忘记和值守的甲士道别。
甲士也挥了挥手,没有多言。
城门楼子的躺椅上,那刀疤大汉已然烂醉如泥,鼾声四起。
“兀那贼人休走!还我小蜻蜓!杀!杀!杀!”一声如雷的吼声吓了少年一跳!
两个甲士面面相觑,无声的笑了,“丁大哥又醉啦!别见怪,每次梦话就这几句!”前一句是自己人说的,后一句是解释给陈行道听的。
少年有些狐疑。也只是有些狐疑。
一人一狗走在下山的路上。
弯月挂中天,山中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