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的时候,张超突然请我和林小雨吃了顿饭。
不过这顿饭的气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平日里嬉皮笑脸废话连篇的张超变得有些沉默,说话跟挤牙膏似的,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总是摇头,说就是简简单单的想请我俩吃个饭。
当我们问李梦雪为什么没来的时候,张超痴痴的想了会儿,说她晚上没空。
我和林小雨对视了一下,以往只要一谈到李梦雪的名字,赵超都能兴奋得眉飞色舞,看现在这样子八成两个人是闹矛盾了,可是对于这种问题我俩都没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说了好些看似关心却又无关痛痒的话。
张超点了啤酒,我和林小雨都没有喝,就他一个人自斟自饮。
后来张超笑了,我们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觉得这个时候郁闷悲伤才应该是正确的情绪。
他说:“我真没事儿的,兄弟我马上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我和林小雨异口同声的问他:“什么征程?”
他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说:“这个要暂时保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林小雨撇了撇嘴,以为张超又在开什么没营养的玩笑,“切,我才没兴趣呢!”,接着想了想,又两眼放光的问:“你和李梦雪真的黄了?”
果然女人都很八卦。
张超皱了皱眉,使劲的摇了摇头,说他和李梦雪好得很,可是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到后来,他哭了,哭得歇斯底里,眼泪横飞,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这下我们完全可以断定他和李梦雪铁定是分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跟他说:“兄弟别伤心了,我们都一样,情场失意,不如转移下注意力,好好努力,争取在省比赛上取得好成绩。”
张超的哇哇的哭着,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我和你能一样嘛?你那顶多就是单相思。”
我:“……”
林小雨噗的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单相思!”,并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这让我的面子属实有点挂不住,用力在张超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哭个毛线啊?!再去追回来不就是了。”
张超止住了哭声,抹掉了眼角的泪痕,竟然又和林小雨一起来嘲笑我,笑着笑着他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的说:“要不,你们俩在一起吧。”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林小雨本来还灿烂的脸上瞬间变得僵硬。
“你瞎说什么呢?!”,我大声的说。
“对啊,超爷,你别失个恋把脑子失坏掉了,别吓我。”,林小雨说完伸出手去摸了摸张超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没问题呀。”
后来张超又恢复了往常模样,从我们刚认识一直聊到现在,最后像讲临别赠言一样,要我们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又说了些类似于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
我和林小雨都听傻了,心想失恋的威力真大,大到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正常。
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排扯着横幅,上面写着当兵光荣等标语,看来是一群新兵,准备奔赴各自的部队了。
进了教室,张超的位子上坐着另外一个同学,这让我很奇怪,不管班上的座位如何变换,我们三个的位子从来都是雷打不动,我问林小雨看到张超了没,她摇了摇头说没看见,她也正纳闷。
直到上课铃响了,所有人都回到了位子上,我依然没看到张超的身影。
老景夹着书走了进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唾沫横飞的跟我们讲述着高三的重要性,什么成败在此一举,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什么提高一分就可以甩掉多少人……我根本没心思听他的话,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老景讲完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他停顿了一下,说下面宣布一件事情,他说张超已经选择在另一个领域去发光发热,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我脑子有点懵,后面的话就听不进去了,只是看到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张超走了,正好如他所愿。
我没听他讲完,站起来冲出了教室,我要去送送张超,就在我跑出教室的时候,林小雨喊了一声:“等等我!”
我们顾不上老景那错愕的表情,现在就算天大的事也要往旁边放一放,所幸学校正在修科技楼,围墙开了个口子,可以绕过那个难缠的门卫大爷。
我载着林小雨,拼命的朝车站骑去。这一次绝对是我骑自行车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我感觉风就在耳边吹,我只有一个念头,要和张超见上一面。
我们冲进了车站的人群里,新兵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一眼望去,每个人好像都差不多,排着队等着上车,我看着挂着横幅的大巴车一辆接一辆的驶出车站,心急如焚。
我和林小雨分头寻找,可是我们找了一大圈,依然不见张超的身影。
“看!”
林小雨惊呼了一声,我们看见了张超的父母。
“张叔叔,张超他……?”,林小雨先我一步问道。
张超的父亲说已经走了,他脸上一阵落寞,张超的母亲在一旁已经哭红了眼睛。
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以后再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了。林小雨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死死的拽着我的胳膊。
我问张超爸为什么张超会突然去当兵了?他说老景给他打过电话,说张超读书肯定是不行的,不如送去当兵,还能锻炼锻炼,自己的儿子他能不清楚吗?他觉得也对,便让张超去当了兵,没想到张超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这就有些蹊跷了,我坚信张超绝对不是主动去当兵的,就算不读书,他也绝对舍不得离开李梦雪的,以他混世魔王的性子,他不想的事情没人能勉强得了他。
不过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罪魁祸首就是老景。
满腔的怒火盖过了我所有的情绪,老景哪是安的什么好心,他不过就是想让张超不要参加高考,免得拉低班上的升学率,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回到教室,老景正在黑板上书写着数学题,我愤怒的问他:“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人生?!”
老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林小雨拉了拉我的衣角,让我冷静一点,我甩开她的手,接着说:“我们受欺负的时候,你就只顾自己,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又为了你自己,想方设法的讲自己的学生赶出去,你算什么老师?!”
教室里鸦雀无声,老景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紫,最后他怒了,向我吼到:“你不想读也给我滚!”
林小雨本来还站在我的身后,突然上前一步,指着老景说:“你算什么老师?!自私自利!”
老景平时的高压政策本来在班上就不得人心,几个跟我和张超要好的同学也站起来跟着起了哄。
老景眼看着压不住场面,将手中的书狠狠的砸在了讲台上,问我:“你说!张超不去当兵还能干什么?!天天瞎混么?!”
我哑口无言,我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痛中,完全不能理智的思考问题,老景的这句话让我不知道如何应对,不仅我,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老景颓然的坐了下来,取下了眼镜,满脸无助与痛苦,或许他为几年来处心积虑树立起来的威信在这一刻崩塌而感到悲伤。
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也许是自己过分了。
后来我和老景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他依然恪尽职守的给我们讲着每一道题,多年后我进入社会,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感到有些懊悔,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有一天我正在杂志社翻着足球周刊,李梦雪从音乐书屋走了出来,半低着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吗?”,我问她,自从得知她和张超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进过音乐书屋,潜意识里认为她是个不懂珍惜的坏女人,所以不想看见她。
“那个……你有张超的消息吗?”
我告诉她没有,并不是骗她,自从张超当兵之后,他的QQ头像就再也没有亮过,起码我从来没有见过,给他的留言也从来没见他回过。
李梦雪叹了口气,说她也要离开了,去广州,在这个小县城里没什么未来,她想出去闯一闯。她说张超同意去当兵也是因为这 个原因,她拒绝了张超和她一起去广州的请求,并提出了分手,她说如果我见到了张超替她说一声对不起。
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我答应了她,没过多久,音乐书屋换了店员,她终于也离开了。
张超离开之后我和林小雨多少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我总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突然也很想离开,离开这个芝麻大的地方。
“想什么呢?”
我正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林小雨从背后拍了我一下,然后趴在了我的旁边。
“我觉得好遗憾,都没有好好和张超告个别。”
“哦……”,林小雨顿了顿,接着说:“我想,他已经很认真的和我们告了别了。”
“也许是吧,可还是觉得好遗憾。”
林小雨侧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她问我:“你和梁薇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回答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她把头转了回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