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枫把人抱得很紧,就好像是要把眼前这个娇小的身躯完全融入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面。
李珍珍再次脑壳宕机。
……
次日,天还没亮,岩水村的上空就飘起了缕缕炊烟。
村长说的是卯时集合,大家都要在这个时辰之前把早饭做好。
家里有要出门服徭役卖苦力的人,总的让他们吃饱了再出发不是。
陈氏也早早的起来了。
李珍珍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起床。
可她刚掀开被子,又羞得赶紧躲回了被窝,
身上的衣裳呢?怎么又不见了?她明明记得昨晚睡着之前,里衫还穿在身上来着,难道是记错了?
看了一眼旁边,早就没有人影了,倒是整整齐齐摆了几件衣服在枕头上,是她的衣裳。
李珍珍深吸一口气,把手从被窝里探出去,抓过衣服,快速穿上。
周明枫这时候在灶房里跟明午明平说话,明平明午俩人坐在凳子上,默默地听着,自从他们的爹生病之后,每次服徭役,都是大哥去。
每次服完徭役回来,大哥整个人都要黑瘦一圈,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给官家干活,是很累的。
陈氏蒸了肉包子,此刻正把冷好的包子装进一个包袱里。
从安和镇走到云水镇,要两天时间,也不知道在路上,官家会不会给他们这些服徭役的人发吃食,最好还是自己准备些口粮保险一点。
周明枫看到自家媳妇进了灶房,立刻笑着朝她招手:“媳妇,坐这儿来。”
明平明午也跟李珍珍打招呼:“嫂子!”
李珍珍努力扬了扬嘴角,在两小孩头上揉了揉,算是回应。
她没有坐周明枫旁边去,而是跟婆婆一起打包东西。
锅里煮了十来个鸡蛋,李珍珍把鸡蛋都捞出来,用布擦干表面的水分,她手里的动作细致缓慢,仿佛只要她这几个鸡蛋擦不完,时间就不会往前走一样。
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没多久,村里的铜锣声再一次敲响。
是在催大家集合了。
那一声声紧促的铜锣声,就像是千斤的重物直直地压在李珍珍心上,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那声音压得沉到了谷底。
放下已经打包好的包子和鸡蛋,李珍珍去屋里给周明枫拿另一个包裹。
她此刻的脸色很不好,走路都有点飘忽。
“媳妇,”周明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这人张开双臂,勾唇笑着,温声道:“来,抱一抱。”
李珍珍眼眶一红,扑了上去。
“媳妇,在家等着我,很快我就回来了。”
“嗯,我昨天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媳妇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着。”
铜锣声越来越密集,
周明枫在李珍珍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抓起放在桌上的包裹,大步出了门。
一家人送他到院坝上,目送他往村里走。
一种浓烈的哀伤和深切的无力感笼罩在岩水村的上空。
李珍珍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脸上一片冰凉。
好在此时天还没有很亮,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湿润。
周明枫走到村口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差不多集齐了。
村长正在清点人数,
跟周明枫预料的差不多,村里五十六户人家,每家都出了一个人,一共是五十六人。
毕竟没有谁能拿出来二十两银子。
人齐了之后,由村长的大儿子周明文带队,去安和镇与其他村的人汇合,到时候再由差役领着一同赶往云水镇。
到了安和镇,让周明枫没想到的是,自家的两个妹夫居然都在。
李长庚站在自己村的队伍里,一眼就从岩水村的队伍中找出了自家大舅哥,实在是他这大舅哥的身高太高了,想忽视都不行。
他挥着手大喊:“大哥,大哥,我是长庚。”
另一边的王大河听到妹夫的声音,连忙也挥手:“大哥,长庚,我是大河。”
这场面,感觉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终于在人群里发现了彼此,太激动了。
“肃静,肃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带队的差役不满地呵斥。
人群立刻就安静了。
差役在前面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就是途中要听从指挥,不准逃跑,否则就怎么怎么样,反正就是威胁加恐吓。
老百姓还是很吃这一套的,自古民不与官斗,民也斗不过官,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去?
安和镇治下有十六个村子,有的大村子,来了八十几个人,也有些小村子,只有二三十人。
一个队伍加起来也有好几百号人。
一开始大家还规规矩矩的跟着自己村的队伍走,到了后面队伍就有点乱了,李长庚和王大河趁机走到了周明枫的旁边。
没办法,跟着自家大舅哥 ,总觉得更有安全感呢。
“大哥,你听说了没有,云水镇那边死了好几个人。”
李长庚是三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今年才满十八岁,他心里藏不住事,一靠近自家姐夫和大哥,就压着声音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合盘托出。
周明枫视线在左右转了一圈,提醒李长庚:“长庚,这些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
要是被官差听到了,少不得要给你安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几鞭子少不了。
李长庚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这不是只跟你们俩说嘛。”
王大河道:“这里人这么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人告你状怎么办?”
李长庚一听,也有点害怕了。
三个人跟随大部队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以后,李长庚又忍不住开口:“大哥,姐夫,到了云水镇,咱们仨就搁一块干活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万一要是遇到点危险,三个人还能相互提醒一下。
周明枫点头:“可以,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
随着服徭役的队伍渐渐远去,村子里慢慢的安静下来,
李珍珍扶着陈氏:“娘,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陈氏擦了擦眼角:“好。”
家里每一个人的眼圈都红红的,大黄好像也感应到了家里的悲伤情绪,它低眉顺目地跟着明平明午,偶尔发出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