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楼不悦:“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雁某的实力,也知道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无忧谷,外面的那群小崽子必须给我扔出谷去,雁某可不想在自己丧失神智之时,被你们每日以这种粗略食物打发日子。”
说着指了指那群孩子,那表情已经不似看待活人,就像是看见锦鲤旁边摆了一盘章鱼,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梅笑楼眼见得雁归楼那藐视生命的态度,三观一度刷新再刷新。
平心而论,小楼是他真心想要结交的朋友。
从一开始的不省人事,出现于人前,到后来为雁归楼酒家解困,为自己烤竹鼠,这一路行来。
雁归楼,似是在不断地给他创造惊喜。
让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强悍的男人,尽管失去了权力地位,走投无路,也压不垮他那挺拔如松的脊梁。
他的强悍来自于他自己,不需要任何附赠加持。
只好语重心长道:“小楼不要,你不是这样的人,若是我与冬冬拖累到了你,你大可离去,不必管我们的!”
何冬冬这两天嗓子都哭哑了,依然道:“娘子,我要回家。我要带你回家找爹爹,我不要你变成吃人的怪物……呜呜呜!”
可怜何冬冬自己被架在火堆上时,都未哭过,这时却已经哭的双眼红肿,像两个桃子。
这时那三角眼道:“那些孩子好说,等你种下蛊王之后,扔他们下山谷,就是连尸体都不用埋的。”
雁归楼一直与他扯皮,就是怕他们这般行事,到那时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来不及相救。
知道他们有此打算,也不意外道:“好主意,不过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那三角眼深知这些孩子本来就是拿来做实验的,既然已经有了最好的,还留那群废物有何用?
见他目光疑惑,雁归楼又道:“西州美人既然将我投奔无忧谷之事传开,相信那些江湖豪侠不日就会赶到。”
“咱们可以将这群小崽子放出谷去。那群人自诩正义,见到这群孩子,散的到处都有,他们那假冒伪善的行径,会令他们不得不管这些孩子的事。到时候可以为迎六位谷主入谷争取些时日。”这无疑是个好办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别告诉我你心眼子没长全乎。
那人听后道:“七公子好算计,废物利用也是绝了。只是与你同来的这两位,首领有交待,在你未植入蛊王之前,他们不可离开。”
雁归楼听的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看来首领还是对雁某有戒心呀!无妨,首领未曾经历我那般被人追杀,怎会知我心中苦楚,又怎会懂得我想变强大的决心。”
三角眼也同情道:“是啊!江湖上这些杂鱼烂虾实在恼人,蚂蚁咬死大象也是有可能的,雁公子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这些事,等首领回谷,我自会转达,只是首领也有别的考量,无忧谷的事,不想让外人知晓。”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当然怕被人知晓,我懂。
雁归楼见左右躲不过道了句:“理解,雁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得无忧谷青睐,以后无忧谷的事,自然就是我雁归楼的事。”言辞恳切,就差起誓发愿,拍胸脯保证了。
说着,一手揽住梅笑楼的脖子,然后掐着他的下巴,将身旁的粥碗给梅笑楼灌了进去。
一碗粥很快见底,梅笑楼眼睛泛红,是怨,是恨,是不甘,是委屈,可也没有反驳,生生承受了,这也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再没有往日情份。
喝过粥后脱离了雁归楼的掌控,他赶紧干呕了起来。
还不等呕出什么,又被雁归楼制住,将他下巴高高扬起,语气冷冽:“梅笑楼,别想往外吐,就算吐出来,我也会让你再咽下去。”
梅笑楼被掐的眼瞳泛白,水雾朦胧,即使不甘心也无法摆脱被人变成痴傻的命运。
看着雁归楼笑的张狂的脸,原来这么长时间,日夜陪伴竟都是错的。
身边的何冬冬中毒后已经昏迷过去,而自己在日后也将与外面那群孩子一样形同废人。
他是有多傻,连身边的人,是人是鬼都未看清,就带着何冬冬往上贴。
那时雁归楼不止一次让他们先走,是不想他们知道他想成为蛊王的打算,还是不想连累到他们。
雁归楼与自己到底有几分情谊在,或许在赶他们走时,那微薄的情谊就已经用尽了。
所以今天的事,做起来没有半分顾虑。
喝过粥后梅笑楼思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他回到自己小时候,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每天的玩具就是一团团泥巴。
他用泥巴做了很多城堡,有自己的,有母亲的,有宫妃娘娘的。
他想象着四角高墙之外,有更广阔的天地,有善良的人们,不会踹翻他的城堡,不会骂他野种,不会打他这个贱女人生的野孩子。
会有人像宫妃娘娘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裙,给他好吃的糕饼。
突然,院墙外跳进来一只花猫,他喜欢的紧,捉住了它。
抱着玩儿了好一阵,那猫却很凶,抓伤了他的手背逃走了。
他很难过,火辣辣的手上的痛,远没有失去一个玩伴的痛,更令他伤心。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了,几个少年个个衣饰华贵。
问他有没有见到一只花猫,说那是梦瑶小郡主的爱宠,向这个方向跑来了。
四五岁的君莫离,被眼前的华服晃花了眼,也被他们粗鲁的动作怔愣了神情,一时无语。
其中一个孩子见他手上的抓痕,声称猫咪果然被他藏起来了,让他交出来。
他说猫已经跑远了,那群孩子不信,将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他求饶,那群孩子依旧不肯放过他,让他从他们胯下一一钻过。
他不肯,迎来的又是一轮痛打。
这时,母亲拖着病体出来了,看着满口吐血的孩子,抱起来痛哭。
有人从后殿找到了那只花猫,已经死了。
这群龙子龙孙再度疯狂,抢出母亲怀中的孩子,就是狠命地往死里打。
最后是母亲从他们胯下钻过,了结了这场无赖纷争。
他甚至看到了太子哥哥解开了腰带,骚臭的尿液淋了母亲满头满身。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
这时,那个女人不再是冷宫的弃妃,她只是一个想保护自己孩子的可怜母亲。
正在这时,宫妃娘娘来了,赶走了那群皇子皇孙。
而她的母亲自此以后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个没有温暖,没有希望的人世。
临死前那粗糙的,满是伤痕的手,轻抚他的小脸,坚难道:“离儿乖,一定要活下去,长大后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里会有温暖,会有对你好的人。外面,还……会……有……希望。”
话毕,母亲垂下的手滑落榻上,成了他心上再也无法愈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