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低头一笑。
这正是她带着谢时宴来见老夫人的原因。
谢老夫人整日不出房门,执着于念经拜佛抄经书,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曾经是有错的。
一切的开始,都源于她强求谢永山迎娶谢时宴的母亲。
她知道两人的婚事一定会带来不同寻常的结果。
但在谢永山和刘氏双双死掉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感到疲累。
她曾经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谢时宴对谢家的看法,但她都没有去做。
谢时宴小的时候,并没有受到爹娘的宠爱。
若是谢老夫人能够以祖母的身份代替爹娘,给他关照,或许谢时宴对整个谢家也不会生出这么大的恶意。
若是谢老夫人能够坚持不让谢永山纳刘氏为妾,谢时宴对谢永山的恨或许没那么重。
若是谢老夫人能够在他母亲嘶吼,坚决拒绝谢永山扶刘氏为正妻,谢时宴也不会对整个谢家失望透顶。
她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扭转这个事件的走向。
但她都没有那么做。
或者说,没有那么坚持。
这才让谢时宴对谢家的人都深恶痛绝。
这才让谢永山和刘氏最终迎来死局。
谢老夫人如今把掌家大权都交给谢时宴,自己一心待在屋子里赎罪,不停地抄写《心经》也是想为谢时宴一家三口求个健康平安。
而谢时宴今日却说“不用赎罪了”,这说明,谢时宴已经不恨她了。
谢老夫人越发忍不住泪水,心中的自责倾泻而出:
“时宴,是祖母对不住你……”
“别说了。”谢时宴猛地打断她的话,侧过头去,不愿意看着她的眼泪,“你没什么事做就晒晒太阳,看看曾孙吧,抄这些经书没什么用。”
谢老夫人破涕为笑,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顾江漓忍不住低头直笑。
谢时宴还是那样,别扭的性子一如往常。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便分别了。
谢老夫人如今获得了原谅,整个人像是迎来了春天似的。
乐呵呵地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气势。
谢府的氛围都轻松了许多。
闻安满月的时候,顾江漓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恢复了。
因为有道具的助力,她整个人容光焕发,根本不像是生过孩子。
满月宴的时候,谢家又大办了一场。
按照常理来说,谢家如今还在办丧事,是不宜办这种喜宴的。
但是如今的谢家家主是谢时宴,他想不按照规矩,便能破除这种规矩。
不仅风风光光办了满月宴,还让全城的百姓都参与进来。
原本宴席之中宴请的只是都城的各个世家大族和朝廷官员。
但是谢时宴为了让都城的百姓也享受到他的高兴,让人挨家挨户地送银子。
就连路边乞讨的乞丐也不例外,所有人都领到了钱。
谢时宴说,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与顾江漓有了个儿子。
要让所有人都高兴高兴。
没有人还会记得谢家失去了一个大将军和将军夫人。
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白拿银子的快乐之中。
顾江漓拿谢时宴没办法。
谢家财大气粗,给每个人分点银子也分不穷,便由着他这么做了。
荷花也为顾江漓高兴,所以她也加入到给百姓发放银子的人中去了。
顾江漓知道荷花的心意,所以并没拦着她。
荷花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荷包里鼓鼓囊囊地全是银子。
不到半个时辰,荷花就回来了。
顾江漓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荷花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此时已经完全瘪下去。
很显然,里面肯定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了。
“这么快就送完了。”顾江漓吃惊地说道。
荷花有些神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嗯。”
顾江漓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了荷花?发生什么事了吗?”
荷花立刻摆手,“不,没有。我突然想起昨天晾的衣服还没有收……夫人,我先去做事了。”
说完,她完全不给顾江漓反应的机会,一溜烟地就跑了。
顾江漓看着荷花远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荷花根本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隐瞒自己的心事,所以她的谎言很容易被识破。
荷花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顾江漓正这么想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厮。
他的腰间也挎着一个空瘪的荷包,与荷花带在身上的一样。
这个小厮也是听吩咐出去送银子的。
“你等等。”顾江漓开口叫住了他。
“见过夫人,有什么事吗?”
顾江漓笑得一脸温柔,让人没什么距离感,问道:“今日替将军办事辛苦了,你这一包银子得送多久才送完啊?”
那小厮认真地想了想,说:
“不久不久,小的从宁安街的街头走到街尾,挨家挨户敲门送的,也就一个半时辰吧,一点也不累。”
谢家的下人都实诚,乐呵呵地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辛苦”、“应该的”这种话。
顾江漓心中藏着事,也就没有和这个小厮多聊。
同样的一袋银子,这个小厮送完用了一个半时辰,荷花送完都没用到半个时辰……
所以荷花手里的银子,并没有按照要求平均地送到不同的人手里。
荷花也不是会私吞银子的人。
那银子呢?
顾江漓抱着疑惑走到后院。
荷花的确是在收拾衣服。
但她的表情完全是心不在焉的。
收完一件衣服会在原地呆愣着站许久。
架子上的衣服都收拾完以后,荷花蓦地一个转身,正好看到顾江漓在远处观望着她。
荷花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说了一句:“夫人,后厨还有事找我,我现在就去。”
然后立刻就跑。
顾江漓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
荷花表现得太不正常了。
她有事瞒着,而且并不想说,所以根本不愿意面对她。
但凡是荷花敢与她面对面聊天,她都能逼迫荷花说出心中隐瞒的事情。
但是荷花如今连看她一眼都不敢,逼是逼不出来了。
顾江漓只能转身回到房里。
屋子里的谢时宴一如往常,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看见她回来,才把闻安放进小床里面。
“我刚刚看你一个人往后院去了,怎么了?你平常不去后院的。”
顾江漓叹了一口气,“时宴,你变了,你看见我孤身一个人跑去后院你都没有跟着我一起去,你都不担心我出什么事吗?”
她半开玩笑的态度却让谢时宴当了真。
他的神色着急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谢家出了贼子?”
看他这么认真,顾江漓这个玩笑也开不下去了。
“我逗你玩儿呢,谢家层层守卫,能出什么事呀。”
谢时宴放心许多。
接着又问:“那你去后院干什么?”
顾江漓抬头望天,“荷花不知怎么的,她有事瞒着我,甚至都不敢见我。”
谢时宴听了,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原来你这么信任的荷花还有瞒着你事情的时候。”
顾江漓白了他一眼。
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揶揄的话,还说不吃荷花的醋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想想也是正常的。”她自我安慰道。
谢时宴却说道:
“你就没想想,这么忠心的荷花会把什么事情看得比你都重,值得她隐瞒心事不敢见你。”
顾江漓一愣,脑中立刻凸现了一个答案。
想明白以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哎,如果她藏着的心事是跟她娘有关的,那就没办法了。毕竟她娘跟我有仇,她不好对我直说,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