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霜你这孩子……可不能拿这种事来儿戏。”伊晓燕一把夺过报告单，却见上面写的是真的，表情当时就有些变化了。
陆兴泰也是脸色沉沉。
虽说陆星剑还年轻，但像他们这种家庭，能生的话怎么可能不生小孩？总不能让儿子断子绝孙吧。
陆兴泰当然也是很疼爱谢烨霖的。可谢烨霖毕竟不是他们的亲生血脉。这一代为人父母的，都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亲孙子或孙女。
这下得知许诗霜生不出孩子，就觉得让陆星剑和她离婚，也不错。
于是他当即就转变了态度，点点头对许诗霜道：“行，那你们真的想离的话，是可以的。毕竟都没感情了，我也不好强迫你。”
许诗霜：“好，谢谢您的理解。”
陆星剑看着她，薄唇轻抿，肉眼可见地失落。
他根本不介意这些。他只希望她能留下。
一顿年夜饭陆家人吃得没滋没味的。
许诗霜倒给自己夹了个大鸡腿，吃得不要太香。
谢烨霖也几次抬头频频看向她，欲言又止。
饭毕，伊晓燕和陆兴泰带着谢烨霖坐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
许乐乐收拾完桌子在厨房洗碗，许诗霜推门进来倒水，许乐乐立刻走过去把门关上，压低声音神色气愤：“诗霜姐，他们一家人太可恶了！尤其是姐夫……陆星剑他爸，本来不同意离婚，一听说你检查不孕不育就立马同意，那副嘴脸，我看着都恶心。亏他还是个首长呢。”
“现在应该不是首长了。”许诗霜想了想道，“他应该升到了比首长更高的位置。”
许乐乐咬牙，“也不知道他走了狗屎运，这种人也能升迁！”
许诗霜倒无所谓。
她本身就想离婚，猜中陆星剑父母的心思，才故意用的这种办法。毕竟就是在21世纪，传宗接代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更别说现在了。去外边大街上问一下，那户人家能接受生不出孩子的儿媳妇？而且往往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想生孩子继承家业。
尽管里有提过一嘴陆父陆母后来并不是很在意孩子传宗接代的观念，但那肯定都是改革开放，西方思想传进来的时候了。人是受时代影响的动物。这个时候身边人人都是这个观念，他们自然也是如此。
许乐乐：“不过姐，你啥时候不孕不育了，我咋不知道？”
“最新检查出来的。”许诗霜轻咳一声，小声道：“还不确定呢，医生只是说有可能。”
“哦哦。”许乐乐松了口气，但还是对诗霜姐有些同情。
另一边。
天气太冷，陆星剑在外面院子里升起了火堆。这是大院的传统，和邻居赵定他们一块烤土豆、红.薯和年糕。
他记着许诗霜爱吃土豆，就烤了好几个，小心翼翼地剥好皮，让许乐乐拿进去。
“对了，这个年糕和肉你也让她尝尝吧。”他把盘子递给她道。
许乐乐看了他一眼，一时有点捉摸不清姐夫的这个态度。
她把盘子端进去给许诗霜，“诗霜姐，这是姐夫……陆星剑让我给你的。”
许诗霜接过，看到是土豆，就拿起来吃了一个。
还热乎着。那糯软的碳水口感，令她莫名地回忆起了之前在许家村下着大雪的那个夜晚，他抱着她，身边的火炉也是在烤着，土豆香味弥漫……
“来，吃一块，年糕吃了年年长高，你就不是小矮子啦。”赵定笑着把一块蘸了红糖的烤年糕递给谢烨霖。
往年他都馋的很。谢烨霖特别爱吃这种亲手打制的烤年糕，可以期待一整年。
然而今年谢烨霖却看都没看一眼，“赵叔叔，你自己吃吧！”
说完就迈着小腿短飞快奔到陆星剑身边。
陆星剑正在烤土豆和肉。赵定家送来了一些新鲜牛羊肉，他放调味里腌制过后就用竹签串起来，当烧烤烤制。
烟味有些大，不过闻着很香。
不过谢烨霖现在却没有食欲。
陆星剑看到他过来，道：“你也想吃肉了？要等一会，火候还没到。”
“爸，我不想吃。”
“你晚上吃饱了？”
谢烨霖看了看四周，有点焦急地跺了跺脚道：“爸，你是真的不急啊！我不想你跟诗霜姐姐离婚。”
陆星剑有点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兔崽子现在居然这么喜欢许诗霜了。
“急也没用。”他淡淡道，“是她想离婚。”
谢烨霖恨铁不成钢，“爸，你不会去追吗？你之前对她那么冷淡，又天天把她扔在家里自己在部队里，这哪个女的不想离婚啊。难道说你也介意诗霜姐生不了孩子？”
他扁了扁嘴。没有哪个这个年纪的男孩会希望有弟弟妹妹跟自己争抢爱。
陆星剑微愣，低声道：“我不介意。我有你一个儿子就够了。”
“求求你了爸，把诗霜姐追回来吧。”谢烨霖垂下头，遮住了红红的眼眶，但声音却不自觉带上了哭腔：“除了她，我接受不了其他人当我的妈妈……”
但不管谢烨霖怎么说，陆星剑知道眼下和许诗霜离婚已成定局。短时间内，他无法让她回心转意。而他的责任心，也让他无法冒着执行特级任务的危险让她等他……
他最终只能怅然地吐出一口郁气，摸了摸谢烨霖的头，轻声道：“烨霖，你还是小孩子。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谢烨霖握拳。他从来没有一刻想像这样快快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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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兴泰也同意后，从军队那边办手续就容易多了。许诗霜说避免夜长梦多，要尽早离婚。
陆兴泰催促陆星剑向上面提交了报告。因为现在过年民政局放假没开门，两人约定好等年初八那边工作人员一上班就过去。
他们俩要离婚，自然瞒不过军区大院的邻居们。因为许诗霜第二天，大年初一就叫了一辆大货车过来把所有东西收拾搬走了。
那个开大货车的，就是她之前的植牙客人吴家兄弟。
陆星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决绝狠心。
他当时看着吴家兄弟帮她把一袋一袋衣服往车上搬，心中醋意滔天，却又只能生生忍着。
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他也没有资格去质问她跟这个开货车的是什么关系。
他怕知道答案，自己会心如刀裂。
“你离开之后，有地方住吗？”他低沉地问。
“嗯。”许诗霜随口道，“我在望城买了房子。”
陆星剑松了口气。
起码，他知道她不是要跟那个开货车的男人去一起同居，暂时放了点心。
“那你一个人住？我可以知道你家在哪里吗？”陆星剑说完，又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等之后再说吧。”
陆星剑只能目送她上车离开。
许乐乐自然也是要跟许诗霜一块走的。她的行李并不多，就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衣服还是许诗霜新给她做的。
因为没提前打过招呼，她准备连这个月工资都不要了。但伊晓燕还是一并给了她三个月的工资。
许乐乐讨厌诗霜姐的公公，但是并不讨厌这个婆婆。伊晓燕对诗霜姐还是挺好的，而且甚至说不介意她生不出孩子，以后两人抚养谢烨霖视如己出也是一样的这种话来挽留她。
许乐乐向她道了谢。
“哎……希望你和小许能好好的。”伊晓燕叹了口气。她实在是舍不得许诗霜和她的这个表妹。离开许乐乐，她去哪儿找一个这个勤快可心的保姆？
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许诗霜铁了心要走，她也没办法。
谢烨霖知道许诗霜要走，大年初一上午这天直接在房间里没出来。
许诗霜听到伊晓燕跟她说，他在里面哭，她都惊呆了。
她还以为这个小屁孩不怎么喜欢她呢。
之前。
“以后你能常回来看看他吗？”陆星剑恳切道，“烨霖他说，你是他唯一承认的妈妈。”
“我可能也没什么空诶。”之后要去部队里了，许诗霜估计自己也会很忙。见陆星剑表情黯然，她想了想，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小孩子的话不用当真，听听就好了。等你娶了下一个，他说不定又觉得下一个妈妈更好了。”
陆星剑面无表情，语气也有几分咬牙切齿：“我不会再娶！”
对他的话，许诗霜也没当回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想到陆星剑以后可能会娶别的女人，她也有些感伤。这种感觉，大概就好像是听说理想型有对象了。
现实生活中她还是很清醒的。
搬家花了一上午功夫，多亏了吴家兄弟。
“今天谢谢你了，我们两个女人也不好留你吃饭，这点辛苦费和油钱你拿着。”许诗霜要给吴大伟钱，他硬是不收。
“没事，总共就没两公里。”吴大伟拘谨地摆摆手。
“行，那你们快去吃饭吧，我记得这附近前面就有个国营饭店。”许诗霜给他打了两杯水，又塞了几张肉票粮票，道：“这个就别拒绝了，一点心意。”
吴大伟只得收下。
吴鹰暗恨他哥是个老实人，走前环视家里一圈，试探道：“姐，你既然要离婚了，有没有想过，再给这个家找个男主人？”
说完没等许诗霜开口，又急急补充道：“我们虽然不是望城人，但我哥每月工资加额外收入也有九十多元。他很疼老婆的，婚后可以上交全部工资……”
“吴鹰！！你快别说了。”吴大伟神色窘迫。
对付追求者，许诗霜很有经验。
毕竟她从小就是被人追到大的。
她微微一笑，礼貌道：“抱歉，我刚离婚，短时间内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打算。”
“我可以等你！”吴大伟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不用等我。我明年就要去部队参军当军医了，以后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说完，她便开门将他们送了出去。
吴家兄弟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潜台词。
吴大伟一脸沮丧。
“忘了她吧哥。”吴鹰叹气道，“我估计她还没忘记那个前夫，这都还要去部队，不就是要去追人吗？”
吴大伟却不认同。
他感觉许诗霜跟那个军官离婚，应该是真的不喜欢了。
……
“诗霜姐，以后这真的就是我们家了吗？”许乐乐看着这间房子，至今没有实感。
许诗霜把朝南一个带阳台的房间给她住，比陆家的小书房还大，也有了一张大床，她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当然呀。”许诗霜笑了一下，拿上钱道：“走，我们出去买菜，今晚大年初一做顿大餐，热闹一下。”
“好！”许乐乐也很激动。
大过年的，供销社都关门了，想买菜也没地方，家家户户都是早就囤的年货。不过许诗霜有之前植牙认识的阿婆，从她们那边买了些菜肉。再加上伊晓燕说家里东西吃不完，也送了些给她们。
厨房里有许诗霜提前买的厨具，不多，但许乐乐用着简陋的锅铲也做出了一顿丰盛大餐，很大一盆沸腾水煮鱼加了些酸菜，味道就特别鲜美。
两人都能吃辣，配着米饭，吃得满头是汗。
虽然屋子还很简陋，只有一些简单的旧家具，但许乐乐却觉得很温馨，许诗霜也感到很快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陆家别墅是豪华阔绰，但住着总给她们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与此同时，军区大院。
大年初一正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邻里串门，嗑瓜子闲聊八卦。
不少人都听说了陆星剑要跟许诗霜同志离婚。
“不是他们早说就嚷嚷着要离婚了吗？”
“这回是真离。”
“哎，我本来以为许同志改性子了，他们往后能好好过日子呢。没想到啊。”
刘如花神神秘秘道：“你们听说了没？他俩这次离婚的理由。据说是许诗霜去做了检查，查出不孕不育。”
“啊？”
“怎么会这样？”
众人一阵惊呼，旋即又是一通兴奋的八卦。
苏忆梅：“我说呢，军婚不好离，他俩咋回突然离婚。大年三十那天我还看到陆同志载着小许去看电影。”
“原来许诗霜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刘如花讥笑。
“说谁呢你！”陈桂花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是竟然敢打我？！”刘如花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颊，一脸不可思议，“你个新来的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丈夫谁吗？”
“谁啊？”陈桂花不以为然，叉腰道：“我儿子还是陆营长手下的第一警卫兵呢！别以为离婚了陆营长就对她媳妇没感情了。你要是再在这里说她坏话，当心陆营长要你好看！”
刘如花被她说的，也是一阵后怕。
上回被伊晓燕弄的，刘如花已经对陆家产生了严重心理阴影。这次是以为许诗霜要离婚了，才敢这样在背后说。
不过，陈桂花一新来的，按理来说要跟邻里打好关系。刘如花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维护许诗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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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许诗霜就开始去周记牙科诊所上班了。想着家里还缺冰箱、电视机等家电，最好再买个电风扇，赚钱迫在眉睫。
只是这会的冰箱和电视机都要上千元，真的只有像陆家这样的显赫门庭才买得起。
惦记着要去部队，她早晚还会锻炼身体。
一连上了几天班，许诗霜怕太晚遇到流氓，总是在日落前就回家。回来后许乐乐已经做好了饭菜，然后还会贴心地给她按摩，烧热水洗澡。这样下来，生活质量也没有比之前下降多少。
一晃时间到了大年初八。假期结束，工人们都去上班了，大街上也不复之前热闹的景象。
上午九点，陆星剑准时到诊所门口接许诗霜。
“走吧。”他接过自行车想载她，许诗霜却不想坐后座。“民政局远吗？”她问。
陆星剑：“不远，就在前面。”
“那我们走路过去吧。”许诗霜道。
陆星剑同意了。能有多的时间跟她一块走走路，他觉得也挺好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向民政局走去。
他转头一看，冬日阳光打在她白皙漂亮的侧颜上，是那样的美。
陆星剑多希望时间流逝能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