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才知道,酒楼里发生的事情比四叔电话里说的更严重。
两拨人打架,竟然死了一个人。
虽说是送到医院之后才死的,但是我家也脱不了干系。
酒楼就被查封了。
我爸妈还摊上了官司,死者家属直接一纸诉状把我们爸妈也告上了法庭。
我爸妈一边跑各种政府部门,机关单位,一边解散了员工,给老客户一一打电话,人家在我家充值了的,也都一一退款。
生意是彻底没法做了。
没过多久,有人过来和我们家谈,要盘下我家的酒楼。
我爸妈想着卖了也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
谁知道,人家把价格压得很低很低,旁边一个三层楼的铺子卖七十多万,我家的面积是别人家的两倍多,装修的更好,买家只愿意出五十万。
我爸直接说不卖。
买家就说:“你们这个铺子可是死过人,不吉利,回头我还要找几个风水大师给镇镇宅,你这都算是凶宅,我能给你出这个价已经不错了。”
要不是我妈拉着,我爸都能跟人家动手。
但是后面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我爸妈咬咬牙,把酒楼给卖了。
店里生意不做了,有两位服务员暂时没地方去,我爸妈心善,收留他们住在店里,顺便也给守一下店。
结果,有一天,半夜三更,电线短路,灯老是忽明忽灭的,一个店员去推电闸的时候,差一点触电。
火光四射,把他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把电搞好了,另一个店员起来上厕所,不知道怎么着摔了一跤,两颗门牙就给摔掉了。
这就够倒霉的!
还有更刺激的。
这哥俩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敲门拍窗户,起来一看,酒楼的大门敞开着,从一楼到三楼,所有的窗户都开着。
睡前,他们都一一检查过,锁门关窗都是日常基本操作,不会弄错的。
摆明了酒楼在闹鬼 。
俩人一人嗷了一嗓子,裤子都没穿,大背心子大裤衩,半夜三更,就跑出去了。
第二天,他们给爸妈打电话,说酒楼里闹鬼,死活不肯再去酒楼住了。
我爸妈本来就知道这一连串的倒霉事,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和找我的那个东西有关系。不过,我爸妈倒也没怨我,他们也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东西。
直到我四叔差点出事,我爸妈才狠下心来把酒楼给卖掉。
那天上午,我四叔去酒楼的三楼办公室里面取营业执照和公章,准备去注销营业执照,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走到了窗户边。
他从三楼窗户直接就跳下去了。
幸亏我们家是临街的门面,门口有两棵大树,树杈给挡了一下,我四叔人没事儿,腿摔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哪也去不了了。
四叔特别懊恼:“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中了什么邪,好好的,你说我干嘛要跳楼。”
四婶哭的昏天暗地,坚决不让四叔跟着我爸妈做事了。
没办法,我爸主动去找买家,见了十来家,一家开的价格比一家低。
最后实在没办法,又去找第一家买家,人家笑呵呵地压到了四十五万,爱卖不卖!
这四十五万,大部分赔给了死者家属,还有一小部分给了我四叔。
我爸从来不抽烟的人,那天买了一包烟,安慰我妈:“咱们就当破财免灾了。”
县城待不下去了,开始有些风言风语,传来传去,很难耳根清净。
最闹心的是,我哥哥哥我上学都受影响了,也不知道谁先开始说的,反正学校里同学开始捉弄我。
他们戴了鬼面具,突然从前桌回头,以吓我为乐趣。
好几次,我都吓得哇哇大哭。
好在我们省城还有一套房子。
妈妈决定去省城发展,重新做生意。
手里的本钱没那么多了,决定就花一两千块钱搞个小推车,重新做卤菜,卖卤菜。
妹妹太小,我妈只能把她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去。
我哥已经十一岁了,问他的意见,他说想跟在爸妈身边,于是,我爸妈在省城选了一家可以寄宿的私立学校,周一一大早送到学校,周五晚上接回家。
在对我的安排上,我爸妈出现了重大分歧。
我妈想把我带在身边。
我爸想把我送到我姥姥家。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不信也得信。
我爸提到了梁周园的话,说我若是在姥姥家生活,十岁这个劫难说的不定还能躲过去。
最后,我爸说服了我妈,开车把我送到了姥姥家。
我爸把我叫到小区花坛处,他问我:“珠珠,现在你长大了,爸爸觉得有些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商量。”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凡事好商量。
“珠珠,爸爸送你回姥姥家住几年,读完小学再到省城读初中好不好?到时候,你也大了,爸妈的生意也越做越好,我们一家人再团聚。”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
我问爸爸:“我回姥姥家上学,可不可以去大表哥上的武校。”
2006年,乡镇还流行私立的小学,提出强身健体和知识同样重要的口号,军事化管理,类似于武校。
早上七点钟就要上课,下午六点钟才放学回家。
正常小学生一周上五天课,每天早八晚五,而这种学校早七晚六,周六还要学武拉练,锻炼体能。
我大舅家的儿子,我大表哥就在这样的学校上课,他才十三岁,就又高又壮,再加上调皮捣蛋,妥妥一枚村里小霸王。
人都慕强。
我也是。
再加上青姨告诉我的,自己厉害了,别说人,就是鬼,它也不敢欺负我,我也想像青姨一样,拿着鞋底使劲抽“鬼”的大嘴巴子。
我爸爸没想到和我商量的这么愉快,一高兴,带着我去吃了冰淇淋。
他还让我跟他拉勾,不能告诉我妈。
因为我妈是不会允许我吃冰淇淋的。
冰淇淋很甜,可是,吃的时候我觉得有一点点悲伤。
去姥姥家,就意味着距离爸妈远了。
吃完冰淇淋,我爸也特别矫情,他蹲下身子,故作大声说:“来,珠珠,来,上来,爸爸背你回去,看爸爸还能不能背得动你。”
趴在爸爸背上,我偷偷流了很多眼泪。
也不知道爸爸知道不知道。
也许,他是假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