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子没有办法。
穆尘已从他脸上看了出来。
但穆尘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师父,是不是我经脉的损伤已不可能治好?”
清玄子正在为穆尘诊脉,他叹息一声,道:“我一直想不通,你究竟是如何损伤了经脉!连原因都不清楚,又怎能够彻底帮你治愈?”
穆尘一下子软了,支撑着他的最后一点希望已经泯灭,前路一片黑暗,他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勇气。
清玄子能够理解穆尘此刻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否则他又怎会待在不见天日的池底居。
“你不能就此泄气!”清玄子郑重的说道:“现在只不过是我不能治愈你经脉中的伤损,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能!”
穆尘急问:“师父,你若不能,谁还有这样的本事?不是说我们玄清的炼丹术天下一流吗?”
清玄子道:“玄清炼丹术的确是天下一流,但炼丹术并不完全是医术,虽然我们也拥有着高超的医术,但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的医术远比我们要高明得多!”
穆尘道:“是什么人?”
清玄子的声音低沉,道:“据说他是‘覆天医道’的传人,居于昆仑山,叫做轮回破。”
“轮回破?”穆尘道:“难道他的医术足以破坏轮回,让人死而复生?”
清玄子道:“的确如此。天道法则,草木枯荣,有生便有灭。但在轮回破的手中,一切天道法则都是枉然,他完全可以让任何生命脱离枯荣之灾,轮回之苦。你只不过是经脉中受到一点小小损伤,他若愿意帮你治疗,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穆尘看着清玄子,缓缓道:“可是师父,他会帮我治疗吗?”
清玄子沉寂着,许久才道:“我是你师父,并不是轮回破,所以我无从得知!”
穆尘又问:“师父可曾见过他?”
清玄子点了点头,道:“我能活到现在,便是受益于他!”
穆尘说:“可是他却没能治好师父的伤?”
清玄子道:“但他却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伤!”
清玄子又说:“你要找机会尽快出玄清观,去往昆仑山找他,若是见到了他,千万不能说是我要你去找他的,否则他一定不会为你疗伤!”
穆尘很想知道为什么,可他却没有问,因为清玄子显然并不想告诉穆尘其中的原因。
穆尘说:“但我最近却不能去找他!”
清玄子道:“云阳子不让你下山?”
穆尘道:“不是,只因现在玄清、太乙、云水还有天心洞四家正在和魔宗对峙,怕是要大战一场,我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玄清观。”
清玄子没有惊讶,也没有担忧,只是冷笑起来,说:“你难道能够帮得上忙?”
穆尘道:“我可以炼丹,至少丹药能够帮助大家疗伤。”
清玄子道:“真是浪费了那些丹药!”
穆尘觉得清玄子不应该这样说,虽然他和云阳子的师父清业子曾有过恩怨,但他毕竟也是玄清弟子,至少应该关心一下玄清观的安危。
清玄子看着穆尘满脸的不快,说:“你是在责怪我吗?”
穆尘道:“弟子不敢!”
清玄子道:“你可以怪我,但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一件事情。”
穆尘道:“请师父示下!”
清玄子道:“魔宗宗主英魁和我的师父当初本是至交。若是没有英魁,我的师傅便不可能荣登仙境,所以我觉得玄清观绝不应该和魔宗成为敌人,但清业子却破坏了师父曾和魔宗建立的友谊。我虽不了解其中的原因,但我相信两派结上仇怨,全是清业子的罪责!”
穆尘怔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玄清观的师祖,居然曾和魔宗宗主英魁是至交。
“这是真的吗?”穆尘问道。
清玄子笑道:“看来云阳子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只是告诉了你魔宗是多么的邪恶。”
穆尘道:“难道魔宗不邪恶吗?尤其是魔宗宗主英魁,他本不是人,却占据人间,开门立户招收一些十恶不赦之人作为门徒,我们难道不该将他驱离人间吗?”
清玄子道:“你可曾见过魔宗弟子?”
穆尘点头。
清玄子道:“你又可曾与魔宗弟子打过交道?”
穆尘摇头。
清玄子道:“也许魔宗弟子中的确有很多十恶不赦之辈,但我相信英魁并非十恶不赦,他手下的乾坤护法也不是!你若能放下成见,将来一定会明白真正的魔宗,其实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穆尘现在便已经开始了回想。
乱石沟中的幽境,和睦的氛围,还有舒缓的琴音……
这的确无法与邪恶联系在一起,但这确是魔宗宗主义女的居处。
善恶本就难以辨清,可恩怨必须分明。
穆尘是玄清弟子,受玄清观大恩,既然现在玄清与魔宗相争,他当然要有立场,而且立场坚定——玄清观的敌人,一定就是他的敌人!
穆尘还向清玄子表达了他的立场。
清玄子没有因此责怪穆尘,只道:“你并没有错,甚至云阳子也没有错,这都是清业子的错,是他造成了魔宗与玄清观的恩怨。我希望你不要陷于恩怨之中,毕竟修炼之人的根本目的并非是恩怨争斗,而是有朝一日霞举飞升,濒临仙境。”
他叹息一声,又道:“若是在恩怨中陷得太深,将会难以自拔,为师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你一定要吸取教训!”
清玄子说的确是真心话,若不是他深陷于和清业子的恩怨,如今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他自己虽然依旧嫉恨着清业子,无法摆脱心中的恩怨,但他却不希望穆尘也像他一样,陷于恩怨争斗之内。
穆尘垂首道:“弟子记住了!”
清玄子笑了笑说:“还要记住另外三件事!第一,你经脉的损伤已经控制住,也无需再用什么御气行针疗法治疗,就算治疗也不会再有效的,你也已经可以施展出六成的法力,但却还是不能去修炼修为境界,否则必将再伤经络;第二,若有时间,尽快去昆仑山找到轮回破,他才能够救治你的伤;第三,为师最近想尝尝武夷山的岩茶大红袍,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给为师带上两包!”
穆尘离开了池底居,依旧日日炼丹,他的伤虽然没有被清玄子师父治愈,但他却知道了有人能够治疗他的伤,而且他现在还可以施展出六成的法力,这已是不小的收获。
他希望师父云阳子也能够获得收获——大败魔宗,凯旋归来。
可是一连四五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玄清观。
朱一峰和穆尘一样的焦急。
直到在第六天的夜晚,依旧没有消息传回,但随同师父赶赴云水助战的五名师兄却都骑乘着灵兽赶了回来。
难道他们是凯旋而归?
次日一早,宋怀谷来到了赤离峰。
穆尘从他的笑容上看出,此番和魔宗一战,定是胜了。
“恭喜五师兄大胜而归!”穆尘张口便道贺起来。
宋怀谷却摇头道:“并没有开战,何来得胜之说?”
穆尘疑惑道:“难道是魔宗见我们四家同仇敌忾,已生出惧意,主动撤离了云水禅苑?”
宋怀谷道:“的确是已经撤离,但并非全因惧怕我们四家联手,只是双方都不愿造成惨重的伤亡,所以选择了另一种解决的方法!”
穆尘道:“什么解决方法?”
宋怀谷道:“魔宗宗主英魁和云水掌门杜闻见约定,三日后,决战于泰尊顶!”
穆尘一惊,道:“这岂非是杜闻见自寻死路,我听说英魁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七曜罡魄’贯通境界,杜闻见怎会是他的对手?”
宋怀谷道:“当然不是杜闻见一人和英魁决战,而是杜闻见和他的夫人,还有其他三家各派出一个人,由五人共战英魁于泰尊顶。”
穆尘依旧充满担心,道:“可是修为层次若高出一重,便是二十名敌手也将难胜与他,何况四家才派出五人共战英魁,怕也并不是他的对手吧!”
宋怀谷喝了一口酒,笑道:“英魁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答应杜闻见的提议。”
穆尘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宋怀谷道:“一般而言,的确是这样,但是有了‘五行阵’,就不一样了!”
“五行阵?”穆尘不懂。
宋怀谷道:“这是太乙掌门万如流苦心研究出来的一个阵法,由五人各具阵脚,配合符文法咒引动阵势,一旦阵势开启,便可在两个时辰之内,使立身阵脚之中的每个人法力提升七倍。虽说二十名拥有着杜闻见同等修为的人都难以战胜英魁,但在阵法之下,便相当于三十五个‘杜闻见’在和英魁斗法,你觉得英魁还有胜算吗?”
穆尘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英魁必败!”
宋怀谷叹息道:“何止是败,此战怕是连他的性命也将断送!这只因英魁太过自负,主动提出了三日之后各家都不得带随从前往泰尊顶,全都要孤身赴战。”
穆尘急道:“这话怎可相信,万一英魁使诈,带上他的乾坤护法和文武长老前去,岂非……”
穆尘还没有说完,宋怀谷便道:“在商议此事之时,我们都有这样的担心,但师傅和太乙掌门万如流以及杜闻见的夫人,都很相信英魁的话,说英魁虽是魔头,却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使出卑鄙奸诈的手段!”
穆尘忽然想起了清玄子说的,英魁曾经和玄清师祖是至交。想必他应该是个言出必践之人,否则玄清师祖又怎么会和他结交呢?
宋怀谷又道:“但云水掌门杜闻见觉得不可不防,所以最终商定,派太乙万柔和云水弘光带一些精干弟子在魔尊顶三十里内外巡防,以防止英魁使诈。一旦发现异变,万柔和弘光就会立刻用传讯符文通知我们各派弟子,然后大家齐赴泰尊顶诛魔!”
穆尘觉得这样一来,当可万无一失。
宋怀谷道:“不过,我老人家觉得,一定不会发生共赴泰尊顶诛魔的状况。英魁清楚各派会对他有所防范,所以他若想要使诈必会被各派察觉而引发激烈争斗,若是他想要和各派一决生死,根本无需使出这样的卑劣手段,直接在云水便可以开战了!”
穆尘认同宋怀谷的话,所以他觉得英魁此番必将大败,甚至会丧命。
可是穆尘却并不喜悦,反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