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李振庭靠在床头上认真的思索刚刚张逸远说过的话,另外一边,王发则是屁颠屁颠的一路跟着张逸远下了楼。
“小远,我刚才的表现又让你失望了。”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耷拉着脑袋,在一个年龄几乎只有自己一半的少年面前可怜巴巴的认错,还带着几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讨好。
“我让你去找刘天宝和贾鹏飞你去了吗?”
“去了,不过这两个人对我们说的业务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张逸远有些意外,在电器店当学徒工基本上是赚不了什么钱的,他们俩的年纪都不算小了,很快就要面临娶妻生子,正是缺钱的时候,否则前世里两个人也不会离开通远去东湾闯荡,这中间难道是......
“你是按照我告诉你的条件和他们谈的吗?”
“是......是啊,就是......”
“就是什么?”
张逸远的声音猛的沉了下来,王发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激灵。
“小远,他们在电器店里也是没工资的,还得时不时的给师父买点烟酒啥的,咱们现在也没业务,凭啥给他们一个人200块钱啊,我就......我就做主说给他们每个月一百块钱加计件工资,吃住他们自己解决。”
张逸远看着王发,突然间觉得有点心灰意冷。
他之所以一再的容忍和迁就王发,就是因为王发哪怕能力不足哪怕懦弱没有担当,至少踏实听话,但是现在,王发竟然开始自作主张,甚至没有提前知会他。
他不是暴君,也从来没想过要独揽大权一人专政,但是他也真的很难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样一个人。
“喂,小远,你生气了?”
看到张逸远推着自行车就要走,王发赶紧上前,伸手扶住了车把。
“没有。”
张逸远真的没生气,他就是累了。
“要不我明天再去西关街一趟,就按照你说的那个条件,再跟他们谈一次,咱们的条件那么好,他们不会拒绝的。”
“不用了,你上去陪李哥吧,早点休息,我先回家了。”
张逸远摇摇头,也不管王发的手是不是还在车把上,径直推着自行车向前,王发想要拦,却不敢,只能悻悻的松开了手。
实话实说,张逸远的心情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王发是他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也是让他掘到了第一桶金改变命运的关键,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他也是真心的想要带着王发一起开疆辟土,建功立业。
可是,他能够坚持下去吗?
王发的个性注定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别人不行,他张逸远也不行。
但让张逸远心情受到影响的不止这件事,等到他推开门,就闻到了客厅里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还有嗖酸的呕吐物的味道。
“河山,你到底咋地了啊?你说话啊......”
听到母亲范玲玲带着哭腔的声音,张逸远飞似的冲到了父母亲的卧室,一眼就看到父亲趴在床上,脑袋探出来,地上的痰盂里已经吐的快要满了,范玲玲则是跪坐在地上,一只手不断的拍着丈夫的后背,另外一只手扶着地上的痰盂,眼睛红肿。
“妈,我爸这是咋地了?咋喝成这样?”
张逸远知道,父亲是不喝酒的。
他从小到大,就没看到过父亲喝酒,父亲也对他说过酒精伤身、喝酒误事这样的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张河山不仅破戒喝酒,而且还喝的酩酊大醉。
“我也不知道啊,你爸回来的时候就喝多了,是你白长喜三舅给扶回来的,说是在街上的一个小吃部门口看到你爸的,回来就开始吐,问啥也不说,我......”
范玲玲的心乱成一团,她十九岁就和丈夫认识了,在她的心目中丈夫是个特别耿直厚道的人,虽然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对她非常好,尽管她比丈夫还大了一岁,丈夫却比她还要稳重的多,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她别说从来没有遇到过,就是想都没想过丈夫竟然会喝酒喝到人事不知。
“爸,你咋样,听的到我说话吗,我是逸远,爸。”
张逸远单膝跪地,想要把张河山的身子扶正,但是张河山的身材原本就很高大,加上之前当过兵,身体素质也好,看着不胖,肌肉却很结实,加上现在基本处于无意识状态,张逸远根本就扶不动。
但是张河山就像是昏迷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无奈之下,张逸远和范玲玲两个人只能合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把张河山放平躺在了床上,又把外面沾了呕吐物的衣服脱了下来。
“妈,我爸啥时候出门的?”
帮着范玲玲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张逸远又看了一眼张河山,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下午出去的,他也没说去哪,我忙着收拾新进的材料也没顾得上细问,没想到回来就......”
范玲玲再坚强也毕竟是个女人,之前儿子不在还能自己咬牙撑着,现在看到儿子,心里挤压的那些恐惧和担忧就瞬间爆发出来了。
“妈,你也别着急,我爸不是没分寸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真有什么事儿,可能是没架住别人劝酒才喝多的也说不定,等明天酒醒了就都清楚了。”
张逸远安慰范玲玲。
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父亲是绝对绝对不会喝酒的。
一直劝了母亲将近一个小时,范玲玲的情绪才微微好转,张逸远回到自己的房间,像是烂泥一样瘫在了床上。
能让父亲的情绪受到这么大影响的会是什么事呢?
至少在前世,张河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因此张逸远无法判断,那么,前一世连失业、残疾这样的打击都没有击垮张河山,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两件事更严重、更无法让父亲承受的呢?
张逸远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之后不得不起身,虽然才是高一,但作业量已经十分庞大,除了语文,他其他学科的底子都很差,每天写作业都要耗费比别人多很多的精力和时间,等到张逸远合上化学试卷,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他伸了伸胳膊,起身到了父母卧室的门口。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父亲张河山微微有些夸张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