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远之前是想让自己老爸搞个劳务外包公司的,凭老爸的手艺和人品,公司的业务不会太差的,但那个是需要时间的,别的先不说,至少从管理观念和消费理念上,外包公司的普及就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出现,让张逸远改变了主意。
虽然是第一次进到食品厂的厂区,但是凭着前世里对各个工厂结构的熟悉和了解,张逸远很顺利的找到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在一楼的最里侧,走廊细长,水泥地面,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水泥开裂的很严重,原本的白墙也焦黄的好像是被烟熏了很长时间,半人高的绿色墙裙也处处都是脱落的墙皮,大片大片的红砖裸露出来。
头顶上的白炽灯灯泡被灰尘的蒙的连里面的钨丝都看不清楚了,昏暗的走廊里,唯一的光线就是走廊尽头那扇脱漆腐烂的窗户。
张逸远打量了一眼这里的环境,不由得在心里叹气,都说想要知道一个企业经营的如何,就要先看它的厕所是不是干净整洁,就要先看它的机床上是不是布满机油,因为一个连办公生产环境都一团糟的企业,公司的管理和运营也绝对好不到哪去,眼前的食品厂,就是最好的例子,破产是早晚的。
笃笃笃。
“门没关,进来。”
一个声音从同样开裂的木门里传出来,张逸远微微皱眉,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四方块的办公桌里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大脸,小眼睛,油头满面,蓝灰色的工作服穿在他的身上,像是坎肩,根本系不上扣。
“高厂长。”
身材臃肿的男人名叫高文军,食品厂的二把手,一个很善于投机、又很贪婪的人。
“你是......”
高文军正在翻手里的财务报表,因为要申报破产,需要准备的资料非常多,光是盘点表、负债表、固有资产无形资产表等几个表格,就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但他却不想也不敢把这些东西假手给财务人员做,只是他是泥腿子出身,根本就没有学过专门的财务知识,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书,他正烦躁的不行,看到进门来的张逸远,脸色并不是太好。
“高厂长,我是来和您谈食品厂的收购问题的。”
张逸远的表情很淡定,进门之后,直接就站到了高文军的对面。
“收购?你和我谈?”
高文军看着张逸远,小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当然这精光不是算计,此时,张逸远在高文军的眼里根本就不具备算计的价值。
“没错,高厂长是食品厂的元老了,十六岁就在食品厂当搅拌工,兢兢业业的一直到今天,是个有眼界也有魄力的人,应该不会也和普通人一样,看年龄断人高低吧?”
张逸远了解高文军这个人,很喜欢别人的阿谀奉承,张河山在食品厂任劳任怨、技术过硬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升职,就是因为张河山那过于刚直的个性,张逸远则不然,投其所好,这是谈生意最起码应该具备的能力。
果然,高文军的眼底浮出了一丝笑意。
“你是谁家孩子?”
高文军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不是完全靠运气,他微微一思索,就猜出了张逸远肯定是食品厂员工的家属。
“高厂长,我是谁家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食品厂的收购,高厂长不用担心我的实力,我既然能出现在这儿,背后自然是有人支持的,钱,不是问题。”
张逸远暂时不能让张河山知道这件事,当然,他是有办法能够让高文军保密的。
“哈哈,你也就十六七岁吧,话说的还挺大,你知道收购食品厂的费用得多少钱吗?”
“多少钱应该是高厂长您说的算吧?”
张逸远早知道,谈判不会太顺利,高文军这个人,一定是早就布置好了退路,甚至可能有好几个备胎方案,刚才的那个中年人会出现,一定是高文军通过某种渠道联络的。
此时的食品厂是属于国企,在审批手续上很麻烦,但却很好钻漏洞,食品厂已经连续好几年亏损,在这种情况下,破产手续一旦启动,进行下去是非常快的,高文军想要尽快脱手,动作就必须要快,要抢在手续审批结束之前就将接盘侠确定好。
他知道高文军这些年在食品厂里面动的手脚,自然也清楚高文军此时的需求和顾虑,所以,他才跳过食品厂的一把手赵长安,越是有欲望的人就越是好掌握和突破。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能够直接接手食品厂,不审计、不追责,直接公正接手,高厂长如果怕落人口实,可以公开竞拍,除此之外,为了感谢高厂长这么多年对食品厂的付出,我还会额外给高厂长一份感恩金,不知道高厂长觉得我的这个建议怎么样?”
高文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敛,之前的轻视也逐渐的消失。
他当然知道,能够说出这番话来的人,必定是对食品厂的情况十分了解,对企业申报破产手续和转移经营权等方面也极为熟悉,不审计、不追责这六个字,像是一把匕首,直接刺中了高文军的心脏,当然,不是扎心,而是动心,简直是激动人心。
他现在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摆弄这些天文一样的报表,就是怕审计的时候出问题,他再有三年就退休了,如果在这个当口出问题,那他不仅晚节不保,最重要的是,可能连退休金都拿不到,所以,张逸远的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完全可以不必再这么忐忑、这么小心谨慎。
“你背后是什么人?”
高文军没有直接答应,心动归心动,这些话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出来的,他凭什么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不是儿戏,没有万全的把握,他是绝对不敢点头的。
“我说了,这个不重要,高厂长之所以不相信我的话,归根结底还是怕我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或者临时改了主意让高厂长的立场受到影响,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也给高厂长吃一颗定心丸,我先给高厂长提交一笔保证金,怎么样?”
张逸远的地位在整个谈判的过程中一直是处于主动的,几乎能够一眼看穿高文军的心思,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高文军下怀,包括刚刚的这个提议。